冷月高高悬挂在夜幕中,惨白月色洒在这座浓雾弥漫的城,阴风阵阵。
阴气重得时镜不禁皱眉。
白日里雾都城看着毫无异常,没想到入夜竟变得这般。
客栈门前悬挂的红灯笼氤氲刺眼的红,诡谲阴森,地上有什么在翻动,杜鸣小声嘟哝,好奇地低下头,半响发出一声惊叫。
洛婉清耳差点聋了,没好气道:“叫什么叫?”
杜鸣不好意思摸摸鼻尖,讪笑:
“嘿嘿……地上飘来纸钱,太黑了,我以为是人皮。”
洛婉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胆子这么小,看到纸钱都能吓成这样,出息。
走在前头的时镜突然停下,问:“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洛婉清侧耳停了一会儿,疑惑道:
“没有啊,小师妹你听见什么了?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萧瑟冷风中的是微乎其微的声音,时镜却听得很清楚,对于旁人极小的声音,在她神识感知下无比清晰,那是锁链在拖拽。
神识外放。
慢慢的,她听见一道极尖的声音,不满地抱怨道:
“大人要我们来捉拿那人,那人究竟在哪?该死的,竟连往世轮都不知道此人在何处,怕是用了禁术把自个儿藏起了。九州这么大,还有个凡间,让我们兄弟上哪去寻?”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回答,仿佛压抑着戾气:“闭嘴,老白,大人岂是你我能置喙。”
然后两人没了声音,时镜漫不经心想,他二人口中说的往世轮是何物?不对……也不一定是人,城中阴气过甚,连他们这些修士都倍感不适,需时刻运转灵力抵御阴气。
他们言谈间却不见痛苦,尽显轻松适意,难不成并非活人?
时镜走神,倏地一声厉喝把她拉了回来:“何人胆大包天,竟敢窥视阴差?!”
不知从何处延伸的锁链哗啦啦,带着浓重的阴气冲向时镜面门。
时镜用剑把它挡了回去,阴气让她有点不适。锁链被打飞,暗处有人咦了一声,似乎很惊异她能够这么轻易解决掉杀招。
而后两道身影飘了过来。
真的就是飘,脚离地三尺的那种。
飘来的那两个人影戴着高高的帽子,脸色比月色还白,衬得嘴唇格外殷红像涂了血,一个穿白,一个穿黑,黑的那个手中握着条锁链,面色不善,头上的帽子写着无常两个字。
白的那个看着要好说话点,手上拿着聚魂幡。但他们身上的阴气比整个雾都城都重,显然并非活人。
冥府阴差,勾魂无常。
白无常见到时镜一行人,又咦了一声,道:“仙门中人?”
“逍遥宗时镜,见过黑白无常两位大人。”云断海铮一声回鞘,少女捧剑朝他们行了一礼,端正大方,颊边梨涡瞧着十分乖巧。
修士跟冥府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到底都是行走尘世间,修士在阳间降妖除魔,无常在阴间勾魂索命,殊途同归,也能勉强算是同道。
对两个无常,他们本不用这般恭从,只是时镜觉得黑白无常不会无缘无故来雾都城,说不定能求到的时候,现在打好关系,到时才好开口。
白无常啧啧一声,他可没忘了刚才她打开勾魂索时的狠辣,这小女娃可没看上去的人畜无害。
黑无常沉声道:“既是仙门众人,便不用对我兄弟二人这般。”
他们看着黑白无常的时候,无常也在看着时镜等人,白无常不擅人心,他不同,他常年游走阴阳交界,看多了凡人得爱恨情仇和尔虞我诈,对这些仙门人始终没放下戒备。
自众仙陨落,妖域跟九州纷纷独立,冥府也不例外。
作为司章轮回往生之所,冥府地位超然,不参与阳间的纷争,但也不是不与外界接触的,总而言之跟仙门的关系复杂,双方时有合作,却互有防备。
黑无常探究的目光在身上游离,时镜单纯无辜地眨眨眼,问道:
“我等来此是为解决此处的邪修,不知二位为何?”
白无常跟黑无常对视一眼,惨白的脸勾勒出一丝诡异笑容:
“邪修?巧了,我兄弟近日频繁往返两界,便是因为有一人阳寿到了,大限已至却迟迟不到地府报道。相反其他明明生死簿上还有好长年月可活,甚至是有几世道德金光的善人,却早早辞世。”
黑无常声音比他要低沉得多,嘶哑地接下去:“阎罗大人喂此事震怒,派我二人来阳间将那人缉拿。但我们苦寻数月,仍然寻不到那人,只知气息就在这雾都城附近。”
“不会这么巧吧,我们要找的莫非是同一人。”时镜吟吟笑道,干净温软的笑脸宛如随风摇曳的小白花,人畜无害。
她仿佛随口一说的提醒,让黑白无常面面相觑,沉思。
这么一说……倒真有可能。
不然解释不了为何这么巧,冥府要找人,他们也要找人。
黑无常立即便问道:“那人在何处?”
“怪哉,冥府有生死簿,一个人姓甚名谁跟住哪做过什么,均有记录。”杜鸣挑挑眉,说道:
“那狗城主就没离开过城主府半步,他们竟然不知道城主府在哪。”
杜鸣以为已经把声音压得很小了,没想到还是被白无常一字不差听了进去。
白无常似笑非笑,半咧的嘴唇殷红如血很是吓人:
“那人用的禁术厉害,不仅把气息隐藏,连生死簿上的生平也一并抹去,若非阎罗大人告知我等他之姓名,只怕我们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杜鸣一脸讪讪。
洛婉清嗤笑:“叫你多嘴。”
这对于冥府而言无疑是一件极为打脸的事,阎罗也是为此才大发雷霆,人家恨不得捂死的秘密,被杜鸣这小子逼得不得不吐露,只怕现在他已经在那两个无常心里被记上一笔了。
阴差记仇可不是件小事。
来日杜鸣若是被邪修暗算丢了魂魄,或是要求到冥府,怕是会被狠狠刁难上一番。
还好雷灵珠进入识海后用灵念把城主的信息告诉了她,时镜说道:
“此人名余中天,乃是雾都城城主,月前突然重病不起,多日来一直足不出户,连城中百姓也不曾得见他现身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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