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镜深藏功与名。
进凤凰林前,他们先用水潭涂抹了身上。很神奇,看似平平无奇的水擦在身上,竟然有微凉的感觉。
凤凰林扑面而来的灼息,被这股凉意压下。
“真的感觉不到凤凰火的灼烧了。”杜鸣一脸惊喜。
时镜却想到那水没多少,道:“快走,尽快找到火灵珠。不然等用完那些水,凤凰火眨眼就能将我们烧得一干二净。”
想到化成一堆飞灰的下场,杜鸣打个寒颤。
凤凰林的枝条又来骚扰。
但枝条造不成什么阻碍,被砍怕了,也就不来了。
一路进入得无比顺利。
眼瞧着这样,杜鸣心里踏实了许多,“看起来,也没多大危险。”
“小心!快趴下!”
时镜猛地把他按倒。
就在众人趴下那一刻,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从林子深处飞来。火光灼灼,刺眼得像是初生太阳,它的到来让蠢蠢欲动的枝条瞬间偃旗息鼓。
垂着半边枝条。
做出一个臣服的姿势。
本来用过水潭的水后,他们已经对林子里的凤凰火有了抗性。
然而,这只凤凰一出现,所有前功尽弃。
浑身上下热辣辣。
时镜觉得,自己快要被烤熟了。
“不是说九州已经没有凤凰现世,这林子只是数百年前凤凰陨落后真血所化?”杜鸣压抑喉咙里快蓬勃而出的惊呼:
“这怎么会有一只凤凰?!”
“冷静,不是凤凰。”时镜仔细观察,见凤凰时隐时现,道:“只是一道残识化成的虚影。”
凤凰没有攻击他们。
金灿灿的瞳仁映着几人,冰冷瑰丽,像在判断什么,像在权衡什么。
时镜也在观察它,这是一只死去多时的凤凰残留神识的虚影,力量微弱。但仅凭残识便能让他们感受到灼烧,足以说明,真凰力量多强横。
蜃龙其实也不输凤凰,只可惜,他尚在幼年期。
眼前这个。
是成年凤凰的虚影,威压自然不同凡响,而直到它停下攻击,时镜才清楚它身上缭绕的火焰为何是血红,为何如此不同。
那是凤凰泣下的血,真血中蕴含狂暴的血脉之力,这是一只浴血的凤凰。
它浑身都是伤口,刀伤剑伤无数,还有打在身上的大道符文,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大战。
似知道她在注视。
凤凰垂首,眼眸低着垂下一滴泪。
晶莹剔透的泪珠将时镜拉入幻境中。
天空是暗的。
大殿上,一群人浴血,手里的剑对着一个走来的人,那人本身着白衣,但不停淌下的血将雪白的衣袍都染成了血色,一步一脚印,步步是血。
血焕发着金辉。
是仙血。
“顾九寒,你够了!残杀众仙,你是要将仙界掀翻让九州不安吗?!我命你停步,否则,死!”
顾九寒!这人是顾九寒!
那人披着发,时镜起初看不见他长什么样,但在那道声音吼完,他抬起了眸。
果然。
就是顾九寒的脸。
如画的脸庞沾着血,美得不像人像罗刹。在逍遥宗里总是懒懒散散,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此刻脸上满是肃杀。
“命我?你以什么资格命令我。”顾九寒话落,地上飞起一滴血,阻拦在眼前的天兵天将沾染上的瞬间,炸成血雾。
真血灭杀!
见身边的天兵都没了,躲在身后的人慌了,“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是道祖的侄儿……杀了我,道祖不会放过你的!”
“杀。”轻飘飘吐字,顾九寒掠过他,那个眉间一点朱砂的少年也炸成了血雾。
回首望去,一片尸山血海。
九重仙阙,无人染指的仙之巅,如今只剩枯骨残骸。
火光天降。
一只凤凰哀泣落地,身上伤口无数,落下的血瞬间将周遭化成火海。
它哀哀抬首,泪一滴接一滴。
世人求知若渴的凤凰泪,在这只凤凰极其哀恸的心绪下,竟是落都落不完。
“九儿……你也撑不住了吗?”顾九寒看它,“涅槃了一次,又厮杀许久,撑不住了吧。那,便去找无量吧。”
凤凰仰首,眼里是极其人性化的哀伤。
他笑了:“去找他吧,别看无量素日独来独往,实则只是别人畏惧他。他最是怕孤独,你是他亲手养大,轮回路上,你们主仆相随,也算有个伴。”
顾九寒顿了一下,又道:
“记得帮我……跟他说一声对不住。”
凤凰闭上了眼。
最后,它化为一枚火卵,坠入下界。
跌下九霄的时候,也是幻境崩塌的时候,她不想幻境结束,拼命维持,可是阻止不了幻境的崩散。幻境彻底消散前,她隐约听到了锁链抽动的声音,伴随着雷声。
她从没听过那样的雷声。
压抑,狂暴……即便是化神时的雷劫也远远不及。
可能只有容卿逆天而为时的天罚,能够比拟。
满头大汗,时镜从幻境中脱身而出,手指颤抖。
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吗?
没想清楚,眼前的凤凰就落下一滴泪,消散了。因为只是残识,凤凰泪也不是实体的。
落入她掌心,轻飘飘的逸散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时镜不知道,它是不是幻境里那只坠入下界的火卵孵化,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凤凰,但在这一刻,她如同身受感到深入骨髓的哀伤。
直到商旻白将她唤醒:“小师妹,醒神。那只是幻境。”
“你看到了吗?”她问。
“只有你被拉入了幻境,我们都没有。”他猜测:“或许,是那把断剑。”
时镜取出断剑。
断剑上的铜锈脱落少许,露出一点完好时的锋芒,光华无双,她诧异半响,又觉得合理。
那凤凰的残识不可能莫名把她一人拉入幻境,或许就是知道时镜身上有这把断剑。
这把她在妖域青铜试炼台上偶然所得的断剑,时镜一直知道,其来历不凡,多半是真仙之物,却不料竟与数百年前的仙陨有关。
收好断剑。
她说:“找火灵珠。”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只凤凰,在那之后,那些枝条没再像先前时不时来骚扰他们一下,几人没费多少功夫,就渐入深处。
但入得越深,灼热也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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