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晚想到西西小小年纪就夭折,她悲伤愤怒的情绪压不下去,红着双眼怒声质问傅西城。
“傅西城,西西她受了那么久的病痛折磨,我好不容易等到肾源,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能变得健健康康……”
“可程沐烟这个恶毒的女人,却断送了我西西的生路,我不该让她给西西偿命吗?”
傅西城没有回答。
他整个人还处在震惊当中。
内心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害怕自己帮沐烟拿走的那个肾源真是西西的。
但他此刻的沉默在苏听晚眼中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苏听晚痛苦地攥紧双手,指尖深深掐进皮肉里。
难得傅西城愿意听她说,苏听晚强压下心底的愤恨,继续说道。
“傅西城,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不信奶奶,但你连最基本的思考都没有吗?”
“程沐烟有没有真的害死西西,我到底是不是在冤枉她,你去仔仔细细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
“你不查,你只知道无脑维护她,你的脑子是摆设吗?”
傅西城几次想要开口。
但是,嘴却张不开。
苏听晚揪住傅西城衣领,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傅西城,你不是觉得对不起西西吗?你不是很想弥补西西吗?那你就去查啊!”
“查出真相,让西西和奶奶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可她话说到这个地步。
傅西城还是没有答应她去查。
她没指望他能像傅奶奶一样,没证据也会直接相信她的话。
她说这些,只是希望傅西城能有一点点怀疑,愿意去查一查。
她能力有限,查不出什么。
但只要傅西城愿意去查,他一定可以查出蛛丝马迹。
一定能查到,程沐烟害死了西西。
可她没想到傅西城连查都不愿意查。
苏听晚手蓦地一松。
身体软软地倒回椅子上,痛苦地闭上双眼。
浑身不停在轻颤抖着,无声的泪从眼角滚落,满脸的绝望悲伤。
傅西城看着这样的苏听晚,心底的那股不安恐慌更甚。
他不知道,沐烟当初提的肾源到底是不是西西的。
他也不能确定,沐烟究竟知不知道?
是故意,还是不知情。
一向清晰的思绪,此时很混乱。
他不知道真相,也不敢让苏听晚知道他去查。
怕真相真是如此,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但他也没有逃避,拿出手机给陈漾发了一条信息:【去查,糖糖的肾源。】
他要知道真相。
……
发完信息,傅西城脱下外套,搭在苏听晚膝盖上。
苏听晚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去力气,没有反应。
沈从流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像被点穴的两人。
他大步走过去。
傅西城看到沈从流,这才侧身让了让。
沈从流开始给苏听晚处理脚上的伤口。
“苏小姐,我需要帮你把伤口里的玻璃碎片取出来,有些疼,你忍忍。”
赤脚直接踩进碎片地。
伤口里扎进去好些碎片。
苏听晚没有回应。
“疼就咬着我。”
傅西城把手伸到苏听晚嘴边,哑声开口。
苏听晚依旧没有回应。
沈从流开始给她取碎片,他动作放得很轻。
但这种扎进血肉里,动作再轻也还是会很疼。
可苏听晚全程连哼都没哼一下。
就像,受伤的人不是她一样。
傅西城看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
傅老夫人停灵在傅宅。
苏听晚一身素服出现。
刚出现,就被傅宛仪和傅意欢母女拦在门口。
傅意欢刚从国外回来,看到苏听晚,立刻骂出声,“苏听晚,滚!你害死了外婆,还有脸来!”
“傅奶奶的死跟我无关。”
苏听晚很悲伤。
她不想在傅奶奶的葬礼上跟傅家人起冲突。
她嗓音很轻的解释。
“无关?苏听晚,就是你害死了外婆!”
“你明知外婆身体不好,你无凭无据还故意告诉她你生的那个小贱种被人害死了!”
苏听晚拳头用力攥紧。
如果是平时,傅意欢敢这样说西西,她早就抽上去了。
但今天是傅奶奶的葬礼。
她不想让傅奶奶死了都还不安宁。
苏听晚紧了紧手,忍了下去,越过傅意欢就想往里走。
“你听不懂人话吗?让你滚!你没资格给外婆磕头上香!”
傅意欢见苏听晚不回嘴,知道她顾及的是什么,于是更得寸进尺。
扯住她手臂,抬手就狠狠一推。
苏听晚伤心过度,本就虚弱。
被推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跌倒前撞进一具结实的胸膛。
傅西城长臂揽住苏听晚明显越来越瘦的腰身,稳住她,目光冰冷的看向傅意欢。
“你刚刚说什么?”
傅意欢吓得后退一步,躲进傅宛仪身后,“妈。”
“西城,今天是你奶奶的葬礼……”
“姑姑现在知道是奶奶葬礼了?”
傅西城语气凉凉地打断傅宛仪的话。
苏听晚从傅西城怀里退出来,站稳,没在原地逗留,直接迈步往里走。
傅西城看了一眼苏听晚纤细单薄的背影。
目光再次落到傅意欢身上。
“我说过什么?”
傅意欢知道傅西城指的是什么。
她那次在医院,只是说小贱种,傅西城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厉色地警告过她。
经历过被送走。
在国外,没有傅家大小姐的光环,卡又被限制,日子太难熬。
她不敢惹傅西城。
傅意欢抬起手,轻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哥,对不起,我不该说西西。”
傅西城只是冷冷看她。
傅意欢只能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今天若不是奶奶葬礼,就不只是两个巴掌。”
傅西城冷冷开口。
说完,转身往里走。
进去之前,又止住脚步,看向傅意欢和傅宛仪,“西西是我的女儿,晚晚是西西的妈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言下之意。
以后,这对母女是他的人。
谁也不许欺负苏听晚,也不许说西西半句不是。
苏听晚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她走到里面。
傅父看到她没有好脸色。
苏听晚没管,走到傅老夫人灵柩前,泪流满面地跪下。
一个接一个。
她给老人磕完头。
磕完后她并没有离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跪下。
她不是傅家的人,她没有资格为傅老夫人披麻戴孝。
但在她心中,傅老夫人就是她亲奶奶般的存在,她想多陪陪她。
苏听晚一直跪到来吊唁的人都离开了,她才跟着起身。
跪了太久,双腿血液不通。
起身的瞬间,踉跄了一下没站稳。
一只大手,适时扶住她。
苏听晚没抬头也知道那是傅西城。
沉痛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很晚了,就在奶奶的院落休息。”
他晚上还要守灵。
没办法送她离开。
苏听晚没回答,只是冷漠地甩开傅西城的手。
缓缓迈步从灵堂离开。
她并没有去傅奶奶的院落。
没有傅奶奶在的傅家,她没有半分眷恋。
她踏着月色离开。
夜色渐浓。
苏听晚从傅宅离开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傅奶奶的死,让她心口那块巨石压得更沉。
傅西城说,如果不是她无凭无据告诉傅奶奶程沐烟害死西西。
傅奶奶就不会为了给西西出气,情绪激动去世。
她知道是程沐烟害死的奶奶。
可是,如果,她没有在奶奶昏迷的时候去找奶奶哭诉,奶奶是不是就不会知道西西死了,也不会知道是程沐烟害死的西西。
傅奶奶就不会去找程沐烟,她是不是就还好好的活着。
而她的西西,如果她没有对傅西城抱有幻想,没有从她一出去就给她灌输她的爸爸很爱她的假相,西西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爱傅西城。
也就不会那么期待父爱。
就不会对她撒谎也要等到傅西城,她的病情也就不会加重。
西西是不是也就不会死。
内心有两个声音,不停地在打架。
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是程沐烟害死的西西,跟她无关。
另一个声音却一直在说,是她,是她,是她。
苏听晚胸口闷得难受,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开到了哪里,突然紧急踩了刹车。
车在路边停下。
她推开车门下车。
新鲜的空气铺面而来。
她一手撑在车上,一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可她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一直在心底打架的那两种声音,最后,被另一种声音完全覆盖。
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不是她,傅奶奶和西西都不会死。
是她。
念头一生。
她怎么也压不下去。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护城河边。
看着夜色里深不见底的水面。
跳下去。
是不是就解脱了?
她好累啊!
也真的好想西西!
轻生的念头在脑中浮现,苏听晚知道自己病犯了。
这两天,她好像忘记吃药了。
可她控制不住那个念头。
也不想再压抑。
“西西,妈妈对不起你……”
是她没用,不仅不能为西西报仇,还连累死了傅奶奶。
“西西,妈妈来陪你了。”
苏听晚抬手按着戴在脖子上的西西骨头,缓缓闭上了双眼,身体向前倾。
“噗通”一声,跳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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