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旻应了声,看着她一手轻轻捏开薄婴的下巴,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
他病重,她在身旁侍奉这么久,也只是给试一试脉搏,送一碗汤药,还从未亲手喂他喝过。
祁旻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偏喂入口中的药也是苦的,苦上加苦,令他忍不住频频皱眉。
薄家夫妇不一会儿便亲自送来了满满一桌的菜色,魏小满刚刚擦拭完手,瞧见这些菜顿时胃口大开。
“皇上要一道用么?”她问。
祁旻自然说好。
薄家父母不敢多做打扰,不一会儿便退出去了。
祁旻刚刚扶起筷子,顿了顿,手忽然一抖。
他懊恼皱眉:“手上没什么力气,如今竟是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皇上昨夜耗神耗力,身子暂时虚一些是正常的。”
祁桑说着,刚要张口叫晏隐之,才发现一直守在外头的人连同众多侍卫都不见了。
不是一道去用膳了吧?
就不能分批去吗?
她心中抱怨着,手上却是动作利落地帮他夹了菜:“我先喂皇上吃,皇上吃完我再吃就好。”
祁旻虚伪地道:“怎可让小满先饿着……”
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却是毫不含糊地张口接了。
“无妨,我那会儿煎药的时候饿了,吃了半块饼垫了垫肚子,这会儿也不是很饿。”
祁旻试探道:“要不你一口我一口?”
魏宝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筷子,一起吃还得换来换去,怪麻烦的。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祁旻又道:“哪里需要换筷子,你我又不是外人,共用一双也无妨。”
魏宝珠:“……”
她说不出话来,红痕却是慢慢爬上了耳根。
祁旻不敢再继续逗她,怕惹急了直接不理他了。
身子虚弱,胃口也跟着虚了些,更何况刚刚一碗汤药下肚,喝药都喝饱了。
他吃了两口便不吃了。
魏宝珠便扶着他回了榻上,安顿好后,自己这才回去继续吃。
彼时日头已经升得极高,金灿灿地撒进来,她侧脸肌肤在阳光中泛出晶莹剔透的柔光,眼睫纤长,根根分明,忽闪忽闪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好看。
好像一夜之间,初见时尚懵懂青涩的小姑娘,忽然就长大了。
可即便是那时,她也足够聪明,上来便猜测到了他对她的‘独宠’是充满了算计与恶意的。
一开始日日将她带在身边,的确是为了惹后宫众世家千金们的怒火,借她们母族之手收集魏氏贪墨的罪证,可后来竟渐渐成了习惯。
好似不论走到哪里,身边不带着这个小尾巴,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就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他身边,呼吸清浅,做噩梦时似只受了委屈的小兽一样呜呜两声。
她就该在他批阅奏章之时守在一旁磨墨,偶尔趁他不注意偷懒眯一会儿,一不留神手指都戳进墨汁里,而后假装无事发生地偷偷将墨汁擦到裤腿上。
她就该在凉亭水榭之上陪他钓鱼赏荷,在午后冗长的光晕中困到险些一头栽进湖里去,而后被他一手轻松拎回栏杆内。
她爱吃荤食,酸甜辣都爱,爱打瞌睡,每日都要比寻常人多睡上一两个时辰,爱将新鲜的荔枝壳清洗干净,用黄酒浸泡几日后煮沸再晒干,磨成粉末后制成熏香,抬手间都是淡淡的荔枝香。
祁旻心绪浮动。
“小满……”
“娘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的两声。
前者声音温和柔软,后者虚弱无力。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