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收徒弟这件事,秦瑱历来慎之又慎。
因为古代师徒关系远比后世要来得亲密。
正是天地君亲师,除了亲生父母,便是师傅最为亲近。
徒弟犯错,师傅便有连坐的职责。
他不收诸葛亮,一是出于自己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诸葛亮年纪不小,没必要拜他为师。
除此之外,他虽然广授知识,却从未收过徒弟。
故而现在面对刘先的提议,他便不由一阵犹豫。
一个足够有资质的徒弟,确实很吸引人。
可如果心术不正,以后犯事多半要牵扯与他,这自然也有风险。
如此思考了一会儿,他便对刘先笑道:
“子方六岁,心性未定,难以进学,不妨等日后再言此事!”
刘先自不知秦瑱所想,见其没有拒绝,还以为秦瑱嫌弃周不疑年纪太小,索性笑了笑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由是二人便一路朝着传舍方向行去。
同一时间,在秦瑱离去之后,刘表便将众人聚在了一起开会。
主题自然是讨论秦瑱刚刚提出的条件。
刘表看着众人,便直接开口问道:
“诸位以为方才秦瑱所言,我军可能应否?”
他一说罢,蔡瑁便起身摇头道:
“使君切莫引秦瑱之言而松懈,须知刘备军眼下已成大患,便是曹操也难以治之。”
“如今我军虽有荆州八郡,可终究地广人稀,不比淮南稠密。”
“兼之眼下南方张羡蠢蠢欲动,我军自顾尚且不暇,若再容刘备取了江东,则我军便有覆灭之危!”
“秦瑱所言虽不须我军出兵,可助他粮草、船只,便可解难。”
“但他在淮南收的大量难民屯田,又建工坊收敛大量钱财,孙策如何能是对手?”
“若是助力如此,反倒比我军出兵危害更大!”
庞季听闻此言,亦是起身道:
“在下之见与军师相同,不能轻易助刘备粮草船只!”
刘表眼见二人反对助力,一时又看向了蒯良蒯越兄弟道:
“德珪、孝禾皆不赞同,不知二位又是何等看法?”
蒯越闻之,即对刘表拱手道:
“依在下之见,当前难处不在于我军是否同意。”
“而是刘备对我军是何等态度问题!
“方才秦瑱提了此事,不是在夸口何事,而是在告诉我军淮南现在的底蕴。”
“先不说此番天子诏令之事,便说假如我军丝毫不与助力,刘备能否独立灭掉孙策?”
“显然,刘备现在已有此能!”
“就如秦瑱所言,刘备军现在兵力如此之多,却是降卒占据大半。”
“刘备军还未增兵,就有雄兵十数万!”
“兼之眼下屯田、筑工坊等事,一旦扩军,数月之间就能多上雄兵数万。”
“比及江东,孙策虽据千里沃土,其兵却仅有数万。”
“其地广人稀,虽据百万之众,却难养起太多兵力。”
“若刘备一心要灭了孙策,即便我军不助,今年不灭,明年又当如何?”
“明年不灭,后年又当如何?”
“所以秦瑱方才之意,乃在于告诉我军,无论我军出兵与否,江东都不是淮南对手。”
“故而我军要想平衡,唯一办法是资助孙策,而非按兵不动。”
“但眼下天子诏令在前,我军不能资助孙策。”
“同样,孙策与我军有大仇,我军也不当资助孙策。”
“既不想资助孙策,又不想与刘备军为难,那唯一的途径,就是资助刘备军!”
“现在与刘备军示好,尤然不迟!”
“此即秦瑱方才所言潜藏之意!”
面对刘表的问话,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而是刘表分析秦瑱的意思。
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其话语之间,也偏向了资助刘备军。
与之相对,蒯良在思考了一会儿,也开口道:
“吾与异度之意相似,刘备终究以仁义为本。”
“与刘备军交好,好处多于坏处。”
“既不能资助孙策,那我军现在便只有先行示好刘备一途!”
本来他们兄弟两个是不想对这件事插手太深的。
可秦瑱方才的话却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淮南战争潜力远远超过江东。
唯一的困难就在于水军挡路,没法直接南下。
而这个困难不是永久的困难,会随着刘备军的发展而被消除。
现在他们是可以装死不理,可一旦等刘备军发展起来,那夺取江东之后,下一个铁定就是荆州。
你不趁现在讨好刘备军,难道要等到以后人家打到门口再讨好么?
荆州是如此,他们这些世家同样是如此。
故而仅仅是一瞬间,蒯氏兄弟就达成了一致,决定帮秦瑱一把。
他们作为本土士族,必须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不过他两兄弟这番话语,自是惹得刘表有些不悦道:
“若依二位之言,秦瑱如此无礼,老夫还需特意交好刘备不成?”
两兄弟闻言,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拱手道:
“此事当凭使君自决,我等不敢越权!”
刘表见他哥俩和稀泥,心中便是越发不满,可又不能直接表露,只能沉声道:
“罢了,尔等先行退下,待吾细细思虑再议!”
众人闻之,纷纷起身离去,独有蔡瑁被刘表留了下来。
直到左右无人之时,刘表方才问蔡瑁道:
“如今刘玄德来势汹汹,蒯良蒯越必惧刘备之势方才如此。”
“眼下之局,德珪与我言之,到底该如何是好?”
蔡瑁听闻此言,就知道刘表心中也很纠结,他考虑了一会儿,便沉声道:
“依瑁之见,此或是使君观察众人之机!”
“刘备在外,又无水军,不足为惧。”
“但虑我军麾下有人内通,助秦瑱行事。”
“不妨先拖他两日,看看秦瑱交结何人,来日方便问罪!”
“至于助力刘备之事,眼下不行不可,或可派遣一支兵马前去,出工不出力,即可保我军无事,又能保刘备难以得胜!”
刘表听着这话,自是点了点头,可随之又问道:
“德珪以为,若有朝一日,刘备与我军相争,我军可能自守?”
蔡瑁见状,顿时心神一异,暗道刘表莫非是被秦瑱给吓住了,当下他便连忙表态道:
“但叫我军麾下将士一心,刘备虽雄军十万,亦难犯我荆州之土!”
一番答话之后,刘表方才满意的一笑道:
“有德珪此言,吾心便安矣,非吾惧刘玄德,为虑彼等为其恐吓!”
“既是德珪尚且不惧,吾又有何惧之?”
说着,他便勉励了蔡瑁一番,又让蔡瑁退下。
蔡瑁一路行出府来,便在细细思虑当前的形势。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他知道蔡氏已经和刘表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惧损,不能再像蒯氏这般三心二意。
至于以后的事情能怎样,他也无法肯定,只能先保证现在。
思虑之间,他的车驾一路朝着蔡府方向行来。
结果一直府内,便见下人来来往往,忙碌不止。
见此情景,他顿时一阵奇异,忙抓住了一个下人问道:
“尔等在此忙碌何事?安得如此阵仗?”
那下人一听,便直接告知蔡瑁,说是府内有一个秦君来送拜帖,蔡讽准备张灯结彩,好生招待。
蔡瑁闻言,顿时大惊,心说整个襄阳还有那个秦君!
除了这个阴魂不散的秦瑱还能有谁?
亏他刚才还劝刘表防备秦瑱勾结世家,没想到秦瑱竟然会将手伸到他家里面!
而他爹居然还收了秦瑱拜表,准备好生招待。
思虑之间,他急忙踏入蔡府之中,便见他爹蔡讽正坐在堂中招待诸葛亮。
见得此状,他便迈入了府内沉声道:
“父亲,孩儿听闻秦瑱送来拜帖,欲拜会父亲,不知可有此事?”
他的突然到来,自是惊得蔡讽和诸葛亮纷纷扭过头来。
蔡讽一看是他,便皱着眉头训斥道:
“竖子,不见孔明在此?现在虽未成婚,却也算汝侄婿,安得一声不问?”
他一说完,诸葛亮便对蔡瑁行了一礼道:
“小侄孔明,见过舅父!”
蔡瑁见此,眉头一挑,点了点头便道:
“孔明,先出外等候,待吾与父亲说些家事!”
诸葛亮一看,便知蔡瑁心中所想,当即起身便要退去。
可蔡讽一见此状,就沉声道:
“孔明又非外人,汝有何事说不得?”
“且莫管他,孔明便在此处,老夫倒要看看他能说何事!”
诸葛亮听着,又停下了脚步,立在当场。
蔡瑁见蔡讽这般模样,一时就沉声道:
“父亲,非是孩儿无礼,孔明虽与咱家有亲,可如今已出仕淮南,与那秦瑱同属外臣!”
“如今秦瑱出使而来,正为相谈国事,何以父亲便要会见?”
他现在自是满心疑惑,搞不清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想法。
明知道秦瑱和诸葛亮身份特殊,刘表又不喜欢,怎么还要往家里面领!
难道真要引得刘表忌惮他蔡氏,蔡讽才高兴不成?
他这话一出,诸葛亮便直接对蔡讽一拱手道:
“蔡公,小子本是小辈,不当听此,当先告退!”
蔡讽看他主动告退,这才点头笑道:
“吾知孔明今非昔比,自去忙碌!”
“且回去告知子瑄,也莫等明日,今夜便即前来即可,老夫就在府内等候!”
诸葛亮听着,再度拱手,退了三步,方才转身而去。
待得诸葛亮离去之后,蔡瑁便想发问,不料蔡讽却先开口道:
“逆子,与老夫跪下!”
要说蔡瑁也是当爹的人,但面对蔡讽的训斥,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直接跪到在地,沉声道:
“敢请父亲训斥!”
蔡讽见之如此,神色方才放缓,沉声道:
“依汝之言,老夫欲见秦瑱,有何罪也?”
蔡瑁闻言,自然而然道:
“孩儿方才已经言明,秦瑱乃是外臣,不可私见......”
“住口!岂言此大逆不道之语!”
他话没说完,便被蔡讽呵斥道:
“如今天子尚在,国无二国,尔等皆是汉臣,岂言内外?”
“莫非刘景升在荆州欲行大逆不道之举,汝也欲辅佐他僭越?”
“似汝这般行事,我蔡氏早晚必亡于汝之手矣!”
蔡瑁听着这话,一时心道蔡讽迂腐,但又不敢说,只得再道:
“父亲何以言此,使君并无丝毫僭越之意啊!”
而他此话一出,蔡讽便将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杵道:
“当真以为老夫不知刘景升之意?其中岂无尔等煽动?”
“老夫本已年迈,不愿过多操持家事,不料汝之不惠,甚至于斯!”
“袁公路至今尚且尸骨未寒,尔等欲效袁公路之故事否?”
“真以为刘景升能护我蔡氏长久不成。”
“此人已是自身难保,汝怎的还无一丝觉察!”
眼见蔡讽越说越激动,蔡瑁不由心中一沉,暗道他父亲虽然老迈,眼光却是不差,莫非是看出了什么迹象?
“孩儿不智,敢请父亲示下!”
蔡讽见他如此恭敬,方才正色道:
“依汝之见,刘景升与那刘玄德何如?”
蔡瑁思考了一会儿,抬头答道:
“或在仿佛之间,难评一二!”
“荒谬!刘景升岂能与刘玄德比?”
蔡讽猛地一杵拐杖,便沉声道:
“刘景升者,吾视之若豚犬尔!”
听得此声,蔡瑁的身子猛然一颤,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蔡讽。
这话也是能说的?虽说您是老丈人,可也不带这么侮辱女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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