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行从陆家老宅出来之后,驱车去了好友温敬斯的公寓,适逢周末,温敬斯在家看书没有出门。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陆衍行,温敬斯怔了一下,有些意外:“怎么来之前也没说一声?”
陆衍行走进客厅,沉默不语。
凭两人多年的交情,温敬斯当即便看得出陆衍行的状态不对,他眯起眼睛略作思考,忽然想起来他今天回了陆家老宅。
陆衍行平时很少有情绪波动,但每次回陆家都遭遇这样那样的事情。
他姓陆,可陆家老宅对于他来说不是家——如今陆衍行二十六岁了,他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完整”的家庭生活。
当年陆夫人是为了给陆巡止治病才选择怀上二胎的,脐带血用完,陆衍行的“使命”也完成了。
陆氏夫妻两人眼里都只有陆巡止这个长子,陆衍行从小被养在老宅的别院里,跟保姆和下人住在一起,连去主宅上桌吃饭的机会没几次。
一直到前些年他父亲去世,陆衍行才有了进主宅的机会,但也仅此而已,他从高中开始,就不怎么回陆家了,一直住在外面的公寓,大学创业赚了钱,他买了好几套公寓。
温敬斯从一开始就觉得,陆衍行的先天资质和能力都要强于陆巡止,只是陆巡止更长袖善舞,这种性格更适合做生意,但若要他有什么突破性的大作为,或是再带陆氏上一个台阶,就有难度了。
陆夫人始终坚定不移地要陆巡止继承陆氏,想来是出于父母对长子的偏爱。
陆夫人对陆巡止和的陆衍行的态度,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陆衍行虽然很少聊起,但温敬斯作为他的好友,非常清楚他对这件事情的在意程度。
不说,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希望渺茫,这二十多年的教训已经足够他长记性了。
此时他状态不佳,百分之百和陆夫人有关。
温敬斯没有主动去问,他走去餐厅,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出来,递了一瓶给陆衍行。
陆衍行接过啤酒喝了一大口,声音粗哑地开了口:“陆巡止带女朋友回老宅了。”
温敬斯开啤酒的工作顿了一下。
陆巡止找了个女朋友这事儿,他有听说过,对方似乎出身比较普通,所以陆夫人不肯同意,一向听话的陆巡止,还因为这个女朋友和陆夫人正面起了冲突。
如今陆巡止把人带回陆家,就说明这场博弈,他是最终的“赢家”——而陆夫人的妥协,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接受了那个没有背景的女朋友,而是因为她不愿意和宝贝儿子起冲突。
难怪陆衍行心情不好。
温敬斯无声地叹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而这个时候,陆衍行忽然又说:“陆巡止的女朋友,是周教授的女儿。”
“……什么?”温敬斯将啤酒放在茶几上,一贯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了震惊。
陆衍行又仰起头喝了一口啤酒,他的手指收紧用力,手背的血管狰狞地凸起,易拉罐在他手中变了形。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陆衍行看着脚下的地毯,嘴角自嘲地扯动,“怎么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他。”
二十多年了。
陆衍行不记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也没有什么勇气去回忆。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永远争不过陆巡止”这个事实,在他渐渐麻木不仁的时候,又上演了这样的剧情。
他的父母只爱陆巡止。
他喜欢了快一年的人,如今也成了陆巡止的女朋友。
“他们怎么在一起的?”温敬斯的眉头皱得很紧,这个消息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在这之前,他完全没听说过陆巡止和周清梵之间有什么交集——
陆衍行摇了摇头,靠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怎么在一起的,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此时此刻,他脑海中都是周清梵看见他之后被吓到,然后往陆巡止身边靠的画面,那是个无意识的小动作,但是却能将她对陆巡止的依赖展现得淋漓尽致。
和她对待旁人时的冷淡疏离,对比惨烈而鲜明。
陆衍行想起了几年前在柘城同她碰面的场景,那个时候她还在读本科。
“你最近一段时间和周教授联系过么?”温敬斯的声音将陆衍行从记忆中拽了回来。
陆衍行揉着眉心摇了摇头,“做完项目之后就没联系过了。”
陆衍行当初认识周教授,是因为手上的一个项目,他那时在创业初期,还需要接一些三方项目来赚钱,也因此认识了远在柘城的周教授,他是药科大学的正教授,实验室为他们提供数据支持。
陆衍行也是在做那个项目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周清梵。
那是一个暑假,周清梵回到柘城,去了药科大学的实验中心为周教授送饭,陆衍行迄今为止都记得,她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衬衫,就那么撞到了他身上。
然后他闻到了她身上百合花的香味,有些失神。
那天正是项目最忙的时候,陆衍行脚不沾地,早上喝了一杯咖啡之后便没有再进食,就这么连轴转了一天,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工作告一段落,陆衍行才发觉自己胃病犯了。
他准备去换衣服的时候,停在衣柜前疼得佝偻起了身体。
陆衍行胃疼的毛病从小就有了,他不受重视,佣人忙起来的时候也不会记得按时给他吃饭,从初中开始,他就总是胃疼,后来创业忙起来,他自己也不怎么在意,导致情况越来越严重。
陆衍行疼得浑身冒冷汗,口罩都被汗水浸湿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倒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同学,你还好么?”
陆衍行撑着墙壁抬头看过去,入眼的是那条熟悉的白裙子。
周教授的女儿,他认得她。
“是低血糖还是胃疼?”她走近了一步,虽然是在关心他,但仍然是克制疏离的姿态。
陆衍行扯了扯嘴角,想回答她的问题,但胃部一阵绞痛,他抬起手捂了上去。
而她看到这个动作之后,便猜到了原因,然后从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板药递给他:“吃两颗。”
“谢谢。”陆衍行终于挤出两个字。
“不客气,同学你记得按时吃饭,再见。”她礼貌地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陆衍行看着她的背影,她走时带起了一阵风,他的鼻腔里被百合花的香味无孔不入地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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