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
罗县尉太过义愤填膺,怒而拍桌,本就摇摇欲坠的八仙桌瞬时四分五裂!他脸色铁青,“我常跟你爹说不要对下人太好,他们会蹬鼻子上脸的,这不就是么?”
赫连翊本想说庾县丞,话到嘴边,又改口道:“他这一辈子都和善惯了,有十两银子,舍得给不相干的人花九两银子,自家人紧着一两银子花!”
“自打我认识庾县丞起,他委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罗县尉郑重夸道。
“凡事总得有个度,庾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二十多口人,靠着当家主母三家米行的陪嫁,才能过体面的日子。如今,人走了,俸禄自然没了,全家都指着三家米行度日!可米行那些黑心肝的掌柜,竟联合起来欺骗女东家,卷跑了大半银两!若被我逮住,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赫连翊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双因没睡好而眸光暗淡的眼睛却充满了瘆人的杀气!
罗县尉只看过温柔贤惠的庾家大小姐,这会儿好似变作江湖侠女,嫉恶如仇,不免更高看三分,“大侄女,你休要动怒。待核查无误后,我会写一封缉捕文书呈交给县令,再发往全国各地。届时,不论那三个宵小之徒躲在何处,都会被捉拿归案的!”
赫连翊一再道谢,心中担忧总算减轻了几分。
片刻过后,罗县尉又道:“大侄女,你尚年轻,有些事大抵是不晓得的。我虽向你保证会尽全力捉拿三个潜逃他乡的掌柜,但到底要费多少时日,却是说不准的。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三年五载,都是有的。是以,眼下你们庾家过日子,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我解决不了的,还能找青天大老爷呢!”
庾尚文走了,却并未在庐陵县衙人走茶凉!由此可见,庾县丞生前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颇得同僚们尊敬。赫连翊察觉到这一点,越发觉得养庾家人,责无旁贷!
赫连翊点头称是,再三感谢,要了纸笔,将报案状纸一挥而就。
罗县尉拿起状纸细瞧,发现其中提到三位掌柜都曾干过以次充好的事,便问:“大侄女,你是如何晓得他们敢以次充好呢?”
“这倒是碰巧晓得的。因着这回办丧事,宅子里的陈米不够吃了,便叫米行送了三石新米来。我家丫鬟曾听厨娘抱怨新米里有不少小石子,怕大家伙儿吃饭不小心磕了牙齿,都要过筛五遍以上。米行送给东家吃的新米尚且有不少小石子,更何况是普通百姓们买去的米呢?”
“大侄女当真是心细如发。”罗县尉夸完,将状纸正儿八经地折好了,收入袖中,再问:“大侄女,那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些以次充好的米呢?”
这事赫连翊早已考虑过,便不慌不忙地答道:“三家米行开业至今,比我年纪还大,靠的全是回头客认准了米好又便宜,才一买再买。如今发生米以次充好的事,少不得降价卖出去,能收回多少成本算多少。”
“你想得很是,”发生丧父和退婚两件这样的大事,庾家大小姐还能这般头脑清明,罗县尉不禁赞许地点头,提醒道:“只一件,你要想清楚,一旦降价卖,以后人们可都想便宜买米了,再想卖出好价就难了。”
赫连翊也提早想好了应对招数,便娓娓道来:“我瞧着三家米行的米存得不少,可多找些人将米过筛数次,筛出来的好米单独存放,卖个好价;剩下的夹杂小石子的差米,便宜些卖给养鸡豚狗彘的大户,比直接送人还被挑三拣四强。”
“大侄女,你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罗县尉竖起了大拇指,感慨道:“你爹在世的时候,每回喝多了,便会跟我哭诉庾家后继无人,可如何是好。我劝他船到桥头自会直,甭想那么多。他走得急,留下你们一家全是女流之辈,说实话,我都替你们捏一把汗!好在你是个能顶事的,庾家有你,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
“那是!”赫连翊一点儿也不谦虚地应话。
毕竟,庾家大小姐的外表,芯子却是监国十二年的皇太子!哪怕被废了,治国之道还是熟记于心,振兴庾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罗县尉哈哈大笑,“大侄女,我真没看出来你真是个女中豪杰!我虽帮不了你别的事,这封缉捕文书,我定会拼尽全力让它贴满泱泱大国的每一个角落!”
赫连翊瞧着此行目的已达成,拿出十两银子当谢银。
“大侄女,我帮你可不是为了银子,而是看不惯那三个偷奸耍滑的掌柜欺负你们一家人!你快收了,莫要辱没了我一番好意!”
“既是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待捉拿三人归案之时,我定敬罗县尉三盅酒,以谢您的恩情。”
天空碧蓝,艳阳高照,赫连翊迈出了县衙大门,长舒一口气。丧父、退婚、三家米行掌柜卷款潜逃,这三件事接踵而至,他没有自乱阵脚,犹如上阵打仗一般先从报案捉拿掌柜们撕开一个口子,再将一件件难事个个击破!
天底下就没有我赫连翊解决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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