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没说话。
芮风嗤了声。
孙嬷嬷满眼是泪,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眼看着她走远,裴煜转过身看向云芷,“事到如今,还觉得自己的坚持没错吗?”
云芷看了眼孙嬷嬷远去的背影,淡声道:“只救人,是不够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医者,不光要医人,更要医心。身体坏了,还有的救。心若坏了,就没得救了。”
裴煜移开视线,声音很轻地道:“我始终觉得,你努力的方向,以及努力的事,很多,不值得。”
“无妨,我觉得值得就好。”她扯着嘴角笑了下,深吸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条条大路通罗马,实在不行,我再换个策略,若还是不行,我就换个方向努力。”
裴煜回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过身,打了个哈欠道:“春乏秋困夏无力,我累得很,就先回去了。”
云芷俯身行礼:“民女恭送世子。”
裴煜摆了摆手,在芮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云芷目送着他离开,转身招若雨到了跟前,附耳低语了几句。
若雨神色复杂,面上满是不解,但,还是点了头。
云芷回府后,快速换了衣裳,而后便带着听雨悄悄出了门。
“小姐……”
抵达焦静依院子里,云芷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廊檐下等候的翠菊,翠菊瞧见云芷忙快步迎了上来。
“如何了?”云芷低声问她。
翠菊红着眼摇头,又道:“我照你的吩咐,请门口的婆子吃了酒,给他们下了点儿药,眼下正睡着,夫人没怎么吃饭,就一直在屋子里躺着。”
“好,我知道了。”
云芷应声,而后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焦小姐。”
听见声音,焦静依缓缓转过身来,瞧见一身黑衣的云芷,微微一愣,须臾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
听见这话,焦静依落了泪,绝望而又崩溃的摇头。
“我活不成了。”
“能的。”云芷在她身边落座,一边给她诊脉,一边道:“你信我,我来了,你就能活。”
焦静依满脸感激地看着她,哽咽着道:“可我已经这样了,云姑娘,我……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离,可,他们断不会同我和离。”
“那就不和离。”
焦静依面露疑惑,“不和离?可我就困在这儿,不是早晚都得死么?”
“那就死。”
“啊?”焦静依万万没想到云芷会说这话,一时间错愕的瞪大眼睛看着她,却见云芷冲她一笑,弯着眉眼道:“焦小姐,这世上,没什么比死,更好的解脱了。”
焦静依没明白过来,蹙眉道:“可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的想法,亦会变。”
焦静依仍旧费解,但见云芷笑意不减, 忽地明白过来,错愕道:“你的意思是……”
“嘘——”
云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着惊诧不已的焦静依道:“焦小姐,你愿意信我的吗?”
“我愿意的。”焦静依点头,“翠菊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她一直同我说起你,所以,我愿意相信,你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嗯,这就足够了。”
云芷拿出银针,给焦静依胳膊上扎了几针,放了些血出来,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塞到焦静依口中,这才道:“只要你信我,剩下的,就都不是问题。”
“嗯,好。”焦静依点头,眸中升腾出希望之光,看着云芷时,心里眼里全都是感激。
约莫一刻钟,云芷从焦静依房中出来,低声同翠菊叮嘱了几句,而后便带着听雨悄悄离开。
等到两人出了汲家后,听雨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
“小姐……”
“嗯?”
“您今日这般救焦家小姐,就不怕,她同蒋蔷一样吗?”
云芷轻笑出声,“这不好说。”
听雨诧异:“那您还这般大费周章的救她?”
云芷笑了声,道:“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
云芷想了想,道:“当初救蒋蔷,是因为我也是女子,能体谅她身为女子,在面对夫君的被判时的悲伤绝望,便想着拉她一把。除此之外,便是因为她难产,是我接生的,我要为她看诊,保她活着,试想:若我刚给她接生完,她就死了,那我在京都,能有什么好名声?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救她。”
“毕竟,我当时刚归京不久,说白了,也是为我自己。”
听雨似懂非懂的点头。
云芷继续道:“至于焦家小姐……”她眉眼弯了弯,语气都温柔了不少,“她是个好人,当初,即便知道翠菊罪臣家奴,她也买下了她,还善待翠菊,单单这一点,就足够让我今日救她,更遑论,我刚回京时,她还帮过我呢?”
“这倒是。”听雨点头,“这么一看,焦家小姐比那蒋家小姐要好的多。”
“这是自然!”
云芷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轻声道:“况且,总不能因噎废食,总不能一人不好,就否定所有人。”
夜风微凉,主仆二人虽闲话,却没忘记赶路。
等抵达回春医馆时,已经是子夜。
云芷在后门上敲了敲门,小药童便将云芷带了进去,边走边道:“师傅已经等候多时了,白天的那个孩子,眼下已经解毒了,多喝几幅汤药就好,至于刚送来的那个孩子,师傅说,他体内的那根针不太好处置,得等您来了才成。”
“有劳了。”云芷点头,而后给听雨使了个眼色,等到云芷进去见赛老爷子时,听雨便将一包点心,连带着一些碎银塞给小药童,小药童连连道谢。
屋内,灯火通明,已经昏迷的小孩子躺在小床上一动不动。
赛老爷子拿着一柄极细长的匕首在火上烤,瞧见云芷进来,哼了声,道:“你倒是个孝顺的,一天之内,给我送了两个麻烦过来。”
云芷摘下兜帽,笑着上前:“俗话说,能者多劳,这不是想让您老多积些功德么?”
赛老爷子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就是摊上了麻烦,这才想起我老头子。”
云芷上前,“那爷爷你是帮还是不帮嘛?”
赛老爷子白了她一眼。
云芷弯了眉眼,娇俏可爱的搓手道:“我就知道爷爷最疼我,您老最好了,等我以后有了本事,拿天山雪莲给您老酿酒,一定让您老喝个爽!”
“哼,你就知道说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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