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榆的感情上想着,那是祖父的第一间药铺,它很重要,理应保存千百年;可理智上她明白,大伯正在毁它的声望,还带累祖父身后名誉。
不如让外人彻底毁了它。
不破不立,这是最好的结果。
颜凉榆又枯坐了半夜。
她正在和前世告别,也在和祖父告别。
生离死别,她都在接受。
正月初五,罗家设宴待客,去的都是相熟人家的阔太太与千金小姐。
“这件皮草怎样?”颜凉榆更衣,问冯妈。
一件黄澄澄的皮草,衬托得她雍容华贵。
她生得秾艳,如此装扮更艳丽三分,美得逼人。
“好看。”冯妈说,“大小姐不应太低调,就该这样。”
否则,什么小鱼小虾都当颜凉榆是软柿子,都想来捏一把。
罗公馆这日很热闹,门口停满了香车宝马。罗太太练达,人脉广,她连颜凉榆都说得动,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
罗家正院的西边,也有一栋专门宴请的小楼,客厅宽大,摆了十五桌。
罗太太领了大女儿罗澄儿和小儿子在门口迎接了颜凉榆,将她引到了主桌。
“妈,我想陪大小姐坐坐。”罗澄儿说。
罗太太笑了笑:“你别打扰了大小姐。”
言外之意,罗澄儿并没有资格单独招待颜凉榆。
颜凉榆却说:“我一个人坐怪闷的,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就让澄儿陪陪我吧。”
罗公馆的宴会大厅暖融融的,颜凉榆进门就脱了风氅,穿一件杏色百蝶穿花的夹棉旗袍。
旗袍做工精美,绣活栩栩如生,裁剪略微宽松却不遮掩颜凉榆的好身段。
罗澄儿和她聊起了这件衣裳。
“……是朱瑾阁做的吗?”罗澄儿问。
颜凉榆:“是。”
“新式改良过的旗袍,夹棉就臃肿。只朱瑾阁有这样的好手艺,能做得合身又好看。”罗澄儿笑道。
又说,“我过年也想做这么一件,可惜朱瑾阁太赶工了,一时竟做不出来。”
所以,她只好穿长袄,外面套一件水红色褂襕。
颜凉榆也夸她衣裳好看。
“好看是好看,太老气了些。”罗澄儿笑道,“我比不上大小姐时髦。朱瑾阁先做您的衣裳。”
她这话分明是恭维,可听着却有点酸溜溜的。
颜凉榆不与她计较,只是和她闲话。
外头的门房上,招待主子们的佣人、司机或车夫。
白霜也在门房处的一间休息室喝茶。
“……小少爷,不行,回头太太要打您!”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
还有几个小孩子打闹的喧哗。
白霜从窗口看过去,发现有人钻到了她的汽车底。
她立马起身走过去。
男人从汽车底下爬起来,瞧见白霜冷漠站在旁边,他笑笑:“这是你家的汽车?”
“我家小姐的。”
男人将一把熄灭的鞭炮给白霜看,“小少爷他们玩炮,往车底下丢,差点把您的汽车给弄坏了。”
白霜看着那鞭炮,只是道:“没什么大事。”
她看了眼旁边。
果然,只见罗家的小少爷和几个同龄的孩子们,正在嬉戏,手里还有鞭炮,到处扔着玩。
“得管管他。”白霜道。
男家丁:“放心,已经去告诉夫人了,一会儿夫人就出来收拾他。我们是不敢碰小少爷的。”
果然,罗太太很快出来了。
她没有大声呵斥,只是上前静静看了眼儿子,跟他说了句什么。
小少爷顿时蔫了,牵了罗太太的手往回走。
“是不是?家里只夫人镇得住小少爷。”家丁说。
白霜点点头。
众人散开,白霜看了眼自家的汽车,又去看了眼那个男家丁。
家丁往回走,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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