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霜红在身后呵斥。
陆又龄淡笑的冲霜红摆手,示意无碍。
面前的粉衫女子看到这儿轻嗤一声,翻个白眼,“你们这些人就是古板,动不动这个大胆那个大胆,真没劲。”
陆又龄听着她这些话,心里只觉得幸亏昨天就把燕葵支出府去,要不得现在燕葵就得动手了。
她依旧淡笑的看着邢代容,“那你觉得怎么样才是不古板?”
“当然是人人平等咯,人本来就是平等的,我又不比你差什么,凭什么要听你的。”
陆又龄看向面前满身说不出傲慢和自信的女子,“你的想法很新奇。”
“那可不,我可跟你们这些老古板不一样。”邢代容说着拉起身边的婢女,“我对我的手下就像亲姐妹,不像你们,把人当奴才,当狗!”
陆又龄也不动气,走上主位淡定坐下。
她坐下,邢代容拉着自己婢女也坐下,“你坐呀,老站着干什么,不累吗?”
她那小婢女原是世子的贴身丫鬟,邢代容进府后,就贴身照顾她,说到底还是府里的人,她对上陆又龄的目光,顿时惶惶然,决计不敢坐下。
“姑娘,奴婢还是站着吧。”
邢代容拉拽了她两下,一点用没有,“无语死了,你们这些封建女人真是没救了,怎么教都教不会!”
陆又龄听着她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新词,刮了刮茶盏,“何为封建?”
“封建就是你们这样,被一堆规矩束缚住,不敢反抗没有自由的可怜虫。”
“有规矩不好吗?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陆又龄刮着茶盏,淡然道。
“那是压迫!那是陋习!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春杏翻个白眼,“就你懂,没规没矩,不就是没教养,也是,你是青楼出身的,谁会教你教养规矩。”
邢代容一听到青楼出身四个字立马急了眼,“我在青楼那也是身不由己!倒是你家夫人,一个体体面面的大家闺秀上赶着给人当小三!”
“小三?”陆又龄念着这两个字。
“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还是知三当三!”
“你简直满口胡言!我们家大小姐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嫁进侯府的!”霜红怒道。
邢代容嗤笑一声,“你夫人明明知道我跟阿放已经在一起,还嫁过来,这不是知三当三是什么!”
陆又龄不禁想发笑,“那按你说的,我该怎么办才对?”
“你可以拒婚呀,追求自己的真爱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何拒绝?”
“那你就逃婚呀!谁绑了你的脚吗!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你们这些被封建礼教荼毒的女人根本不是裹小脚是裹小脑,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
陆又龄捧着茶盏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邢代容,不见半分气恼,倒是身后的霜红还有春杏春禾几人全都气得不轻。
拒婚?逃婚?逃跑?
且不说她们能不能逃得掉,这个时代,她们这些女人为何要离开家族的庇护。
家族或许不好,可外面比家族险恶千百倍。
有银钱的,银钱能被人偷了抢了直接夺了,你一女子如何护住真金白银的家财。
没银钱的那更是寸步难行,人都是别人盘里的肉,被人拐了卖了撸了杀了谁给你做主。
这个时代,上上下下都得抱团组建家庭、家族、派系在残酷的环境中求活,女子独身一人生活简直是痴人说梦。
怎么到她嘴里,逃离家族是一件很轻松很快乐的事儿?
陆又龄耐耐心心听她说完,放下茶盏,“那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
“算是吧,”邢代容换上一副怜悯的眼神看着陆又龄,“其实你也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我不怪你,不过阿放已经答应了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绝对不接受一夫多妻,往后你在府里安生点,咱们就和平共处吧。”
“你简直......大胆!”沉稳敦厚的霜红气得大声呵斥,满脸通红。
陆又龄听完,忽然有些后悔昨夜就把燕葵支走了。
霜红你别光生气呀,你上去撕她呀!
就在这时,一道急声从外面传来。
“代容!”
一锦袍少年急不可耐从外面冲进来。
“程放,我在这里。”
邢代容笑嘻嘻的跟他挥手打着招呼。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见她活蹦乱跳,程放显然松了口气。
这副模样全然落在了陆又龄眼里。
果然是传言那般,真真爱惨了这小妾。
“世子爷是担心我刁难你的心尖儿?”上座的陆又龄起身,温婉笑着。
听到陆又龄的声音,程放转过头来,在对上陆又龄淡薄坦然的目光时,他不自觉有几分躲闪。
一副小人之心度君子腹还被发现的样子。
是的,他就是担心陆又龄会趁他不在,发难邢代容。
只是他真没想到,陆又龄在遇到邢代容也不曾恼怒半分,有一点逾越。
一时间,他在她面前,倒是没了任何气焰。
“代容,我们走吧。”程放回避陆又龄的话,直接拉着邢代容离开。
邢代容被拉走时转头对陆又龄提醒,“你别忘了我刚刚说的。”
陆又龄只是浅笑,不置可否。
“你刚刚说了什么?”出了花厅,程放问着。
“我是提醒她,你是我的,别想打你主意。”
原本好颜色的程放听完忽然脸色一变,甩开邢代容的手,厉声道,“胡闹!”
“你怎么了?”邢代容看着头一次冲她发脾气的男人,也跟着来气,“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难道你想说到不做到!”
“那也不用你来她面前说!”
“呵,不用我说你去说,谁知道你会不会说!”邢代容撅着嘴,一脸不服。
程放深深的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最爱的女人怎么有点蠢。
他一时心累,不想哄她了,只迈步往回走。
走开数百步后,还在原地的邢代容见他不哄自己,察觉到他真的生气了,邢代容咬紧下唇,快步跑上去,当着满院子的人,抱住程放的胳膊撒娇。
“你怎么了呀,我也是害怕你不爱我了。”
她撒娇的声音出来,程放的气便消了大半,“代容,我答应过你便会做到,这事你不要再插手,也别再来这里闹事。”
“行行行,只要你一直爱我,我绝不再闹。”
程放转眼彻底舒展眉宇,宠溺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说说笑笑,腻腻歪歪的离开了陆又龄的院子。
真真如胶似漆,宛若一对新婚小夫妻。
院子里,陆又龄领着人走出来。
春杏看着邢代容那样子,呸了一声,“果真是个青楼出来的狐媚子!”
“若是世子爷喜欢这样的,那咱们也学不就成了。”春禾道。
“对呀,要不得她以后真的会骑在咱们头上!”
陆又龄浅笑着,微微摇头,“新奇,但有限,怪不得。”
说罢,她便回了自己屋子,只剩下春杏春禾两人面面相觑。
两次见面,她基本看清了邢代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确实新鲜有趣,但又浅薄得厉害。
这样的人一开始确实无比吸引人,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她那层新颖下其实浅薄得一无是处。
一如上一世所见,她与程放私奔后的日子并没有风花雪月,反倒一地狼藉。
是的,陆又龄第一次见邢代容是上一世在江南。
已经私奔的二人在江南定居,她无意中撞见过一次,邢代容在街上公然拉着程放吵架要钱,穿着旧锦衣的程放一脸不耐烦和嫌丢人拖着她往屋里走,走两步邢代容便大哭大闹起来。
场面很是热闹。
事后才听人说那二人是京中闹得奇闻的宁阳侯府小世子。
陆又龄当时想了很久,为什么做出离经叛道私奔的二人会这样。
她如今明白了,一是初见时的邢代容确实新奇吸引人,可她除了表面的新颖独特,内里全是不切实际。
二是她那好妹妹,一点点把二人生生逼在一起,在爱的最上头的日子冲动私奔。
日子一长,两人就很快发现,生活除了风花雪月和爱情,还有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一个不切实际的奇女子和一个不知人间烟火的贵少爷又能有何长久的浪漫。
想明白的陆又龄微微一笑,这侯府里的难度当真是比上一世在李家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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