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怎的,素日里最是运筹帷幄的宜王,此刻却一意孤行,分毫不肯退让。
皇帝不出一言,神色却是彻头彻尾冰冷下来。
他望着凌舒止,眼中是无尽的失望。
他费尽力气,亲力亲为培养的孩子,为何竟会是如此模样?
沉迷女色,不顾大局。
甚至为了自己的王妃,竟敢当众挑战天威。
简直是不堪大任。
他缓缓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抹去了与凌舒止最后一丝心软与亲情。
“宜王,你藐视君上,不敬天颜,实在是其罪难容,朕若再不处罚,岂非叫人觉得朕赏罚不分,公私不明。”
他说着,竟当即就扭过头,让身边的太监拟旨:“传朕旨意——”
话说到一半,飞快便有两名臣子匍匐着上前,口中犹自悲愤的喊道:“陛下息怒!臣有事起奏!”
皇帝定睛一看,竟是虎贲将军与相国大人。
这两人,都是他最宠眷与礼遇的朝臣,也是实打实的忠臣。
因此皇帝倒是给了他们几分面子,说道:“何事?”
年逾花甲的相国膝盖一扣,就这么拜倒在皇帝面前:“臣绝非是为宜王殿下求情,只是臣实在疑惑——方才宜王殿下所说种种,分明字字有据可考。”
“此事疑点颇多,宜王殿下有心,虽是怜惜其王妃的缘故,却也难免一腔赤诚之心,不忍见忠臣受屈。”
“再者,慕氏女今已嫁进皇家为媳——那么慕老将军夫妇,身份自然也非同寻常,往大了说,那是皇家姻亲,皇亲国戚!”
“臣还听闻,宜王妃已经身怀有孕,来日诞下宜王血脉,若小皇孙问及外祖父母安康,到时候只怕也....”
相国本就是拿笔杆子出身的,说起话来颇有几分文墨。
此刻公情私情,一齐摆在皇帝面前,把其中利弊揉碎了给他看。
说罢,他再次仰天长叹一声,语气是十足十的悲叹:“陛下三思啊!”
.....
皇帝的胸口一鼓一鼓,起伏不定,脸色都涨成了青紫。
偏偏相国这番言论,句句都让他指摘不得。
他正头疼之际,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自队列中传来:“相国大人这话就差了。”
皇帝抬眼看去,脸色这才微微转圜:“镇国公,你有不一样的意见么?”
“回禀陛下,臣的确与相国大人意见相左。”
镇国公悠悠然从队伍中越出,说道:“天子犯法,亦当与庶民同罪。”
“难道就因为慕家女成了宜王妃,陛下便应对其叛国辱朝的父母格外宽宥么?若真如此,君威何在?法纪又何在?”
镇国公摇头晃脑的说着,一旁的虎贲将军却是忍不住了。
他当即豁然上前,朝着镇国公的屁股就是一脚。
“你在说什么屁话!”
虎贲将军是个粗人,骂起人来毫不留情,就算是在朝堂之上,也毫不留情把镇国公骂了个底朝天。
“你自己女儿没嫁给宜王,你就天天眼睛淬了毒一般,处处挑宜王府的刺——令千金都还没说什么呢!倒是你一个老汉蹬鼻子上脸起来了!依我看,你竟还不如一个小女儿家懂事理!”
镇国公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完颜初被退婚一事。
尤其还是在被踹了一脚之后,那始作俑者竟还当着他的面,言之凿凿说他家女儿嫁不出去。
镇国公气的半死,当即一口气上不来。
却也知晓若真是打起架来,自己必然不是虎贲将军的对手。
于是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皇帝哭诉:“陛下,你看虎贲将军,你看他!”
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拿手狠狠点着虎贲将军:“简直是欺人太甚!”
虎贲将军啪的一下打掉镇国公的手。
转而也望向皇帝,却是直接越过了此事,说道:
“臣昔年与慕将军一同打过西洋鬼子,也算是有几分交情。臣实话实说——慕将军其人委实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虎贲将军就没相国那么好的文采了,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起话来也是直白的。
所以说到这里,他忽然卡壳了。
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相国适时的接了一句:“如此良将,就算真有什么不是,若能将功折罪,倒也算是一桩幸事。”
眼见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对慕将军夫妇的维护。
凌舒止望着他们,心存感激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惊诧。
他原嘱咐的婉贵妃只是做好幕后事即可,却没想到她能量竟这般大,连相国大人与虎贲将军都能劝服。
这两人一文一武,各自都已站在了官场的顶尖。
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果然,他们这一番话说下来,连皇帝都沉默了。
他的眼神微微眯起来,晦暗不明的打量着殿下众臣,眉头深深蹙成了一团。
这是君王犹疑的意味。
凌舒止伴驾多年,自然看得出这一层意思。
毕竟今日陈情的大臣实在太多,且不乏高位者。
而自己所陈列出的这种种证据,清晰明朗,让人一看便能察觉出当年事有异。
此时若是皇帝再强行坚持己见,只怕也伤了老臣之心,堕了自己的威名。
于是脑子飞快的旋转起来,再次为皇帝已经有些犹豫的心思再添了一把火。
“父皇是千古名君,多年来治国理政无一错漏。就算慕老将军当年一事实则另有隐情,也绝对不至于损了父皇的清誉。”
“只是....”
他顿了顿,在皇帝意味不明的目光下,再次开口说道:“只是若父皇执意认为此案无错,那么若是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难保不会议论父皇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才这样决意不肯宽宥慕老将军......”
提及这句“特殊的缘故”,凌舒止的言语中,带了分淡淡的试探与思量。
皇帝瞳孔却是猛的一缩。
旋即震怒而不可置信的语气劈头盖脸砸向凌舒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朕!?”
“儿臣不敢。”
凌舒止略略俯身,说道:“儿臣只是为了父皇的名声着想,也是为了我朝万年稳固,略尽绵力罢了。”
皇帝长长舒了一口气略有些颓然的靠在了龙椅上。
眼见着局面发展成这样,赐死慕氏夫妇的决定,自然是要有所转圜了。
最起码,不能再是明日便行刑了。
虽则君主至高无上,可终是受制良多,这满朝文武之心,天下人的悠悠众口,终还是不能不顾及。
这厢,镇国公委屈的不行,却也不敢再开口,毕竟眼下虎贲将军就站在自己旁边。
若是一言不合,再被他踹上一脚,自己这辈子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皇帝略合了眼,神色变幻莫测,许久,才沉沉说道:“宜王,你递上来的这些证据,朕下了朝会细细一看。”
“倘若慕氏真的无辜,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冤了他。”
事情到这里,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凌舒止一出昭阳殿,便向相国与虎贲将军一一谢过。
“多谢二位世伯,来日若贵府需要,尽管向本王开口就是。”
两人自是客气着推辞:“同僚为官,实话实说罢了,王爷无需如此客气。”
拜别了两位大人,凌舒止转头又去吩咐月影:“今日出言相帮慕将军的几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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