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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可季慈眉心狠狠一跳,脑海里浮现出来一篇又一篇批判他的文章。

整个历史走下来,每个朝代都有人骂他,亦或是借古讽今。没办法,他统一九州却严刑峻法,暴虐独断,这样的反差,免不得被提出来指责。

看着清怡夫人的神色,季慈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王上,不妥当,夫人对长乐侯想做的事情并不之情,就算当做从犯处置,杖毙之罚还是太过。”

清怡夫人没有想到最终为她求情的,竟然是自己心中一直存着芥蒂的季大人,而自己一心讨好的男人,却想要将她杖毙。

她的头,更加低下去了。

李稷的视线落在季慈身上,对方不卑不亢,两人在寒风中对峙,双方都不肯后退一分。

到底是季慈先开了口,“王上,严刑峻法会被后世人戳脊梁骨的。”

这可不是什么哄人的假话,毕竟她知道,李稷是真的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她低下头,躬身向他行了一礼,语气也重。

虽说拦着他有几分是对清怡夫人的不忍,但更多的,还是季慈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万一能将李稷掰回来呢?

可对方显然不这么想,

“季大人,孤不妨提醒你,此事遭罪的是你。且长乐侯是在孤的眼皮子底下都敢算计这种事情,他把孤放在哪里?藐视天威,莫说是从犯,就是株连九族,也是使得的。”

季慈被他的话噎住了。

这样想来,好像确实问题不大,那前朝年宴上,随便拖一个出来,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亦或是侯伯质子之类的,但凡有一个出事,要么,景国从此少一个栋梁之才,要么,他国人质在景国出事,两国交恶,百姓受苦。

这样想来,就只有她季慈一个,人微言轻,好下手得紧。

不对!季慈脑子转回来,差点被李稷的思路带歪。

“王上,话虽如此,此事主谋是长乐侯,清怡夫人不知情,且此事莫非是夫人想安排人便安排人就使得的?礼部核对的人呢?宫中的守卫呢?”

李稷看着季慈一派认真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

他的薄唇莫约是被冻的,看起来失去了些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也越是无情得很,他冷声道,“季大人说得很不错,所以孤决定,经手此事的人都带出去杖毙吧。”

他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的的命运。这句话落在季慈耳朵里,不亚于惊雷炸响。

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张开嘴,喉间干涩得很。

她闭了闭眼,有些绝望。

视人命如草芥。这本就是后世对他最大的诟病。即使今日季慈站在这里,可改变不了的依旧改变不了。

季慈抬眼看着他无比俊美的面容,突然有些庆幸,幸好她一开始就没想过改变这个人,而是另择明主。

辞颂年纪小,行事还稚嫩,心智自然也比不上李稷,可千般万般,他有一点好,他在乎人命。

“王上,我们入殿中说可好?”

季慈声音很沉重,事关这么多人的性命,她很难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这些人真的全是长乐侯的人手,她尚且能够后退一步,可这些人大多确实是不知情的人。

她看着李稷的视线里,甚至带上了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恳求。

“好。”

李稷轻轻皱眉,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心软地答应。

“谢王上。”

季慈尽力克制住自己的焦急,稳下声音来同他说话。

李稷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但他没有开口,只是那双暗含威压的凤眼落在季慈身上几息,而后,拂袖进了上雍宫。

季慈心中叹息,她如何不知道自己与李稷之间不久后便会发生一场不可调和的矛盾,此刻的氛围,说一句暴风雨前的宁静也不为过。

她忙不迭跟上李稷的步伐,低着头落后他一步,心中思量着自己要从哪里开始劝说,才有可能让此人回心转意。

想不到。

季慈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突然间停住了脚步,一个没回过神撞了上去。

闷哼一声,季慈的头低得更低了,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一眼不发。

她低着头,李稷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同样的,她也看不到李稷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季慈木楞地站在那里,李稷不叫她,她也不请罪——这种情况应当要请罪的。只是季慈如今叛逆心起来了,愈加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季大人,头还挺硬的。”

半响,李稷似乎带着玩味般的意思,吐出来这样一句话。

偏生这样一句不涉及到任何矛盾的玩味之语,叫季慈满腔的怒火突然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臣的头怎么会有您硬呢?您才是景国第一头硬人啊,遗臭万年您也是不在意的,以后就是千千万万文人学士口诛笔伐落在您头上,你也挡得住的,毕竟头硬嘛,连刀子都扛得住……”

季慈越说越心酸,她无端想到自己。

她开始做景国统一九州这一段历史的研究时,老师便早早提醒过她,史料存世少,研究困难大,以及,后续回报不明。

她是怎么跟她老师说的?她想起来了,她说,“李稷统一九州的功绩,便是比起比起始皇统一六国也不差什么的,可后世人提起他来,全是口诛笔伐,有意思得很,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她也是个头硬的。

若不是头太硬,怎么会一点成果都做不出来的时候坚持走下去,最后被车撞死,睁眼到了这里。

她心里苦,人生地不熟,刚来又碰上失忆,被人抓在手里算计,她做了不知道什么孽了!

越想越委屈,季慈没忍住,眼前一片水朦胧,她眨了好几下,想要将眼里的泪水憋回去,没有成功,反而从眼角落了下去。

“季大人不必忧心孤的名声,孤不在意。”

李稷声色温和下来,袖中的手指微动,想要伸手替她抹去眼泪,但季慈恶狠狠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把脸上的水渍抹干净了。

季慈不在意名声。

他若是在意名声,郑国为质的那些年的口水和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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