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十息,斩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马车旁。
她今日依旧着了一身短打,头发盘的是最常见的男子式样,不施粉黛,扔进人堆里,很快就能泯灭行迹。
听完薛洛的问询,斩雪很快拱手回道:“昨夜接报,今晚就会有人递信过来。”
等到府门落锁,果真有个送货郎模样的人送了一篮葡萄,篮中埋了一封手书。
薛洛迫不及待地打开,殷华晏在手书上写到,醉仙居的证据已到手,再要派人去查探天香阁时,被不知何方势力盯上,所以一直未能成行。还有,醉仙居找到的记录,只与东宫有关,与王家无关。
手书上还写到,经过初步查探,得知礼部尚书孟望轩是姜太傅的心腹,而姜太傅是太子之师,与太子休戚相关。他打算以此二人为突破口,来分裂太子与王家的关系。
看着烛光的火舌一点点吞噬手书,薛洛对悬在梁上的斩雪低声嘱咐,“世子为人爽直,不拘小节,往后再差人送手书过来,写得更隐晦些。否则万一被截留,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些符号并注释,举起手臂递给斩雪,“你亲自送给他,往后便以代号相称,他一看便明。”
斩雪挑了挑眉,轻巧接过,很快没了踪影。
天香阁……
薛洛唤了一声,“汀兰,咱们明日去一趟天香阁。”
正在收拾矮榻的汀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吃惊地看向她,“姑娘,那,那是青楼!咱们女子哪里去的了?”
薛洛有些意外,“你居然知道?”
“过去在王府时,杨司马告诉我的,说是长兴最大最豪华的青楼,他们曾经查案时去过。”汀兰想起了什么,连忙解释,“不过,他们二人可没有在那儿花天酒地过!姑娘,您可别误会。”
她无意与汀兰纠结这个话题,“你派府卫去给我定一个雅间叫做饮秋的,定到了之后,咱们做男装打扮,我有些事情需要查证。”
汀兰心中虽觉得不妥,但还是点头应下了,“是,姑娘。明日您打算做什么?”
“怎么了?”
汀兰犹豫了一会儿,“方娘子前几日派人来,请姑娘去织云坊一叙的,您,您去吗?”
织云坊,是为了找青衫少年郎而建的情报地,更是赵锦初毕生的心血。
薛洛眼眸酸涩,想起重逢之时,赵锦初一袭蓝衣,笑颜温婉,打趣着自己,“光靠阿洛,这铺子早该关门大吉了!”
往后,再也没有人能给自己安排妥当了。方娘子找自己,应当也是要商量织云坊的经营,还有晋原和新郑的铺子,未来何去何从……
除了未被大火吞噬的蝶形玉佩,织云坊是赵锦初唯一留下的东西,自己理应将其照看好。
“好,明日一早便去。”
……
原本以为,织云坊因赵家覆灭、无人安排货源而生意惨淡,可没想到,店内还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接待薛洛的,是曾经在大殿上为薛漪做过证的玉露。她比之过去活泼上许多,将薛洛引进后院的隔间后,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最近时兴的款式。直到方娘子过来,她才行了礼,去了前面的店铺。
方娘子一瞧见薛洛,不由得有些怔愣。她知道赵家毁于一旦,可却没想到,对薛洛的影响那么深刻而直接。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如今含了些深沉的死气,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肢,如今更加纤细了——像是久病未愈的人,透着衰弱的生机。
“方娘子是想同我商量何事?”薛洛出言打破了沉寂,“我瞧着,生意同往常一样红火。”
见她开口,方娘子略略放下心来。她拿出一本册子,递到薛洛的手上,“这是赵姑娘之前叫我记的特别册,如今她……您瞧瞧,对您可有用处?”
薛洛打开册子,上面记载了近两月委托定制成衣的主顾。上面的客人五花八门,从商贾到豪族,应有尽有。薛洛正打算还给方娘子,却猛地瞧见了杨掠羽的名字!
她连忙翻到那一页,那一页上写的都是杨掠羽定的成衣,尺寸有男有女,有大有小,约摸二十来件。下定的时间,正是自己被“禁足”在王府的头一日。
她指着那页,神色凝重,“可还能记得,他来定了什么样的衣裳?”
方娘子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有些不解:杨掠羽是永乐王府的司马,他定了什么,王妃怎会不知道呢?
她浸淫商界多年,最是审时度势,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该好奇和过问的。她回忆了一番,很是笃定道:“定的是最普通的杂役服装。因为织云坊一般不会做这样的粗布麻衣,所以那日他提出要求,咱们也很诧异。而且,他要求最迟三日出货,咱们夜以继日,才赶上这个单子。”
粗布麻衣?
王府下人的衣裳,一向都是由自己给他们添置的。自己从不克扣他们的待遇,即便是想私下添置,也没必要瞒着自己。
看来,这杂役的衣裳,并不是给王府的人用的。
她将册子递回给方娘子,仔细嘱咐,“这本册子不要留下。往后还是按照惯例继续记着。”
方娘子接过,“马上就拿到灶房烧了。”
薛洛点了点头,“织云坊中,可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同我商量?如今锦初不在了,是不是难以接洽到货源了?”
方娘子面露疑惑,“没有啊。按照赵姑娘之前的安排,江南的几个布庄还是定期向咱们送货,银讫两清,一直没有断过。”
“那晋原和新郑的店呢?”
方娘子想了想,去自己的房间取了账册来,“那边的两个店,也是每半月向咱们这儿汇银的,今日才从钱庄点到一笔。”
薛洛只觉得眼睛酸痛得厉害,呼吸也变得艰涩起来。
那个温婉又不失俏皮的声音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我的兴趣,是成为长兴的首富,往后由我护着你!”
“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困难,我会始终对你不离不弃。”
薛洛垂下眼帘,“她知道我不善经商,竟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她走的突然,可却没有为我留下哪怕一丁点麻烦。”
方娘子听她音色轻颤,也不由得感伤起来。
“姑娘,”汀兰敲了敲房门,“三姑娘回府了,请您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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