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图其实早就想摆脱王家的摆布和控制,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下手。
想自己堂堂正三品大将军,比王慧墨那个小兔崽子还要高上两级。可见到他和老不死的,自己还要卑躬屈膝、为奴为婢。一想到此处,憋着的邪火又开始蹭蹭往上窜了!
如今有人向自己抛出橄榄枝,可以解决心腹大患,要说一点不心动,那是假的。可若贸然合作……
想到此处,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薛洛,不放过她的任何细微表情。
可薛洛并不看他,手指关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神色极为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张图斟酌半晌,“口说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十月初一之事,我替你解决,并让王家寻不到你的错处,如何?”
张图笑容玩味,神色依旧警惕,“小娘子既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为何还需要我相帮?”
“我能做到的,张将军做不到,可张将军能做到的,我却未必能做成。”薛洛将剩下的银印子通通推至他的面前,“这是我的诚意。”
张图双眼放光,将银印子一把搂了过来,仔仔细细地塞到了腰间。这次他没有再犹豫,“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张将军如八月十六日那般,什么都不做。”
张图沉吟片刻,“这个好说。”
薛洛眼睛微眯,似是在笑,“可究竟是在哪一日什么都不做,我还不好说。所以,就要劳烦张将军在新年之前,对景风门和朱雀门前的纵横街道,均网开一面。”
“只要不是造反,本将军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图心道,放两个门的水,自己还是做得了主的。若造反的闯进去,又不是只有他伏虎卫有责任,到时候一推二五六,自己也可以像王家的狗杂种一样美美隐身!
薛洛起身,对他抱了抱拳,“那就先谢过将军了。”
他的好奇眼神在薛洛的身上逡巡,“你究竟是哪家的小娘子?晋原的旧人,让我想想……”
薛洛淡淡打断了他的遐思,“张将军,人都有秘密。咱们二人通力合作,达成目标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互不影响,这样难道不好吗?”
张图陡然记起,自己的身家性命皆系于这个看似娇弱实则狠绝的小娘子手中。
他虽贪图美色,可也知道,不是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去招惹的。一个不慎搭上小命,可就真成牡丹花下鬼了!
他也拱了拱手,很识时务地先行离开了雅间。 他一走,七八个黑衣人对蒙面人简单示意了一番,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
“憋死我了,这个蔫坏的死肥猪可算是走了!这一层布都这么闷,您的面具肯定更难受吧?”蒙面人一把扯下面罩,发起了牢骚。
薛洛也取下了金属面具,啜了一小口茶水,“掠羽,今日辛苦了。”
“哪里辛苦?还是王妃安排的任务有意思!”掠羽的表情由阴转晴,“上一次是在西市给薛泽那个二愣子演戏,这次是钓上了张图这条肥鱼,哦不肥猪!说起来,那庄家真是神了,居然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
早在半月前,二人就先行来到醉仙居的后院,找到了在暗室中休息的庄家。掠羽一出示永乐王府的令牌,庄家立马明白了来意,与薛洛仔细谋划又前后推演了几番,才有了今日这一场以假乱真的好戏。
而张图这半月以来的逢赌必赢,也是薛洛为他下的饵罢了。
试问,在赌徒春风得意之时,怎能容忍比自己赌技更超绝的人存在?又怎能不想赢下众人瞩目的惊人赌局?
可是,赌博之所以令人沉迷,就是在尝过以小博大的甜头后,坚信自己是老天爷的宠儿,坚信只有自己能将这种偶然性胜利无限延续下去。
可惜,不劳而获终究是昙花一现,任何渴望一夜暴富之人,都将会输得一无所有。
于是,张图的惨败,妥协,合作,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他是赌坊的庄家,这么多年,定是有一门绝活傍身,”薛洛笑了笑,“若是能叫咱们瞧出来,那他这赌坊,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不等掠羽开口,薛洛又道:“之前汉阳侯府的赌债,想必是你们替他们摆平的。也是因为是醉仙居东家的关系吗?”
掠羽打了个哈哈,“差不多吧。”
薛洛无意追究此事,只叮嘱道:“今日之事,若是他问起来,你便只说是你来的。”
掠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又猛地想起,赌坊不是安全的地方,若被李玄然知道自己把薛洛带来,定是逃不掉一顿打,于是干脆应下,“知道!半个字都不会说的!”
薛洛带上面具,“走吧。”
“去哪儿?去隐竹居吗?”
薛洛这才察觉,夜色已深了。自夏季那场大火之后,自己好似变成了昼伏夜出的蝙蝠,无意间染上了从前不曾碰触过的灰烬与尘埃。
“不去,回薛家。”
每当此时,掠羽的脑袋总会变得格外好使,“您这么一身回薛家,若是被薛夫人和大姑娘瞧见,一定又要盘问你,到时候少不了一通解释。不如先去隐竹居,换身衣裳,再换回马车,岂不更好?”
他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于是薛洛没有推辞。
到了隐竹居,薛洛将面具和白衣褪去,换回了自己白日里穿的浅绿色衣裙后,瞧见李玄然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她想了想,唤了一声“掠羽”,可无人应答。掌柜的房门紧闭,漆黑一片,想必已经睡下了。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了窗前,轻轻敲了敲窗户。
“洛儿?”
她微微一怔,伸手将窗户推开了。
朦胧的烛光映照在微笑着的李玄然脸上,显得他格外柔和而温存,“我就知道,今日你办完事,一定会来看我的。”
薛洛不知该用怎样的情绪面对他。对他,既有刻骨铭心的爱与眷恋,又有痛彻心扉的怨怪和心灰意冷。在二人恳谈之后,虽说解了少许心结,可还有个迷局未解,终究是无法像过去那般对他毫无保留了。
破碎的信任,或许需要用漫长的时间来重圆。
李玄然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又轻声补充,“若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告诉我。你说过要给我机会的,可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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