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所有人一言不发，一双双胆怯又警惕的眼神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上首位置的万书记。
除了梁振涛和张康伟，其余人的额头甚至都渗出了细汗。
而万书记则轻轻吹着茶缸上飘着的茶叶沫子，一口口喝着冒着热气的茶，直到茶缸里面见了底，这才开口说话。
只是这一开口，就让在场的人纷纷胆寒。
“听说你们每个部门人的手不都太干净？”
万书记放下茶杯，眼睛也不看众人，只将面前的文件翻了翻，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让人胆寒的话语。
“听说现在还有在张罗捞人的？”万书记那双松弛的眼皮下，目光如炬的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捞到什么进度了？”
在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闫国华。”
“到！”坐在梁振涛右手边的黑胖男人如惊弓之鸟，立刻直立起身。
“不汇报一下吗？”万书记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杀气凛然。
这位叫闫国华的，看着好像面不改色，但他的手指一直抓着口袋边沿，西裤都被他抓出了褶子。
“杨树文。”
“到。”会议桌对面的人低着头，缓缓起身。
“你也不打算汇报汇报？”
杨树则嘴唇颤抖，苦笑着吞咽口水，然后时不时的用袖子去抹额头上的汗。
万书记看他那个样子，冷嗤了一声，“哼，本就没那个胆子，还非要做有胆子才能做的事。”
眼熟嘴唇哆嗦，半晌才吐出一个“是”字。
万书记抬了下手，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便接到指令，将她怀里捧着的文件一个个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
“你们都自己看看，看完再决定各位要怎么办？”
那女人将文件袋放到梁振涛面前，对上梁振涛的目光，便礼貌颔首致意，然后向下一位走去。
梁振涛没急着打开眼前的文件袋，抬眼打量了一下其他人，只见那些看到文件内容的众人，纷纷露出犹豫又严肃的表情。
梁振涛疑惑的挑了挑眉，翻手打开眼前的文件，结果第一页，上面就写着关于李恒个人的生平信息。
“李恒，1973年生人，死于2000年1月，生前任职宁江县委宣传部部长，正科级。”
“烧炭自杀案调查：一稿调查：死亡时间与凌晨1时到3时，初步调查死亡原因，因室内一氧化碳过量导致窒息死亡，死者房间内发现已燃尽炭盆，室内无挣扎痕迹，死者床头发现一张疑似遗书，字迹鉴定待核实中。”
“烧炭自杀案调查：二稿调查：经调查，在现场发现的疑似遗书字迹签名为本人字迹，遗书内容疑似本人字迹，有三处疑似描摹痕迹，字迹鉴定后续待调查。现场发现的炭盆两侧有除去死者外第三人指纹痕迹，指纹痕迹待调查。走访调查总结：经过同单位、邻居、商贩调查口供得知，死者在遗书中提到的大额贪污暂不确定，并在死前两小时曾在家中疑似与人争吵，来人不知，后续正在调查……”
梁振涛疑惑的看了一眼上首位的万书记，不知道他给自己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惑，梁振涛又翻到了后面一页。
“烧炭自杀案后续进展：嫌疑人李岩招供，此人曾在李恒自杀前，受宁江县县长李长明诱导，将一盆炭以取暖为由送去给死者，经指认，确定为在案发现场的物证炭盆，指纹经过对比，可以确认在物证炭盆上发现的指纹为嫌疑人。以上证据，可以认定李岩为杀害死者的第一凶手。”
看完最后一句话，梁振涛只觉得莫名其妙。再往后翻，就是副部长方山生平档案。
关于方山的最后一句是“已逃，待抓捕。”之后就是他自己的。
他自己的则是两句话，“目前尚无证据证明，待调查。”
后面就是宣传部其他所有人员的档案信息。
合上文件，梁振涛还是不明白书记把这些档案给他们看的原因，包括他也没想清楚那些人看到档案后为什么是一脸那种犹豫的表情。
见众人都看完了，万书记才带上眼镜，似笑非笑道：“这些文件如果你们都没看完，可以带回去慢慢看，毕竟时间也不早了，就不耽误大家休息了。”
说完，他自顾自起身，站在他身后的女人急忙上前搀扶，等到站稳后，女人将再次倒满水的茶缸递到他手上。
“对了，还没跟大家拜年，大家，开工大吉啊。”
万书记的视线在众人的身上巡视一遍，最后与梁振涛对视的时候，眼神中竟带着一份赞扬。
万书记一走，众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在他右手边那个叫闫国华的，直接捂着脸狠狠搓了几十下，直到整张脸通红了，才呼呼大喘气，嘴里一直念叨“要命，真是要命！”然后那种他面前的那份文件起身离开。
会议室的其他人也大同小异，直到最后走到只剩梁振涛和张康伟两人。
“张局长，这个年您辛苦了。”梁振涛打了个招呼。
这些时候发生的很多事他们从来没有沟通过，却配合默契。再次见面，梁振涛对他就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张康伟那张严肃的脸也柔和下来，“职责所在，应该的。”
出了会议室的门，见走廊里空无一人，两人说话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
“张局长在宁江县很多年了，应该跟万书记共事过吧。”
张康伟点头，“确实接触过。”
“您了解万书记吗？”梁振涛也不遮掩，开门见山，“今晚这个会议的核心我没太清楚，我想可能是我没跟万书记接触过的原因，所以想着，张局能提点提点。”
张康伟笑着摇头，“提点什么啊，你别多想，万书记为人很好的。”
梁振涛眼神眯了眯，若有所思。
出了大门，接送各部门的车陆陆续续的早已经离开了，外面只剩老黄和另一个身穿制服的民警站着。
两人在上车前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上车后，隔着两层车窗，两人对视之间，梁振涛忽然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种让他摸不透的情绪。
似是一种无力挣脱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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