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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静水流深的男人


很难想象阮凝玉是怀着多惊涛骇浪的心情咽下的汤药。
见她咽下,谢凌又舀了一口,又再度送到了她唇边。
他气质清贵,眉目俊朗,端的是赏心悦目。
阮凝玉就这么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春绿在榻边看得出神,只见自家姑娘生得云鬓楚腰,而大公子又生得丰神俊朗,日影闪烁着点点金辉,这一幕温馨美好到她这个小丫鬟入了迷。
就在这时,阮凝玉因为太紧张,于是一不小心,去咬汤匙的时候竟然含到了男人修长的手指。
虽然那一瞬她迅速松开了口。
但她还是恨不得咬舌自尽。
这时候停下来就更尴尬了……
于是阮凝玉只好装作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喝药。
她想来,谢凌如此寡欲清心,想来绝不会多想的。
所以她就更不用去在意了,不然只会徒增烦恼。
但谢凌捏着玉汤匙的手却紧了下去。
他清楚地看见阮凝玉的两瓣红唇是如何不慎咬住了他的手指的。
那样柔软的触感,像极了他在画舫上尝过的。
谢凌的身体就像是被电流电了一下。
就连心也跟着陷下去了一块。
他无声地瞥了眼她那被水润过的胭红唇瓣,喝药时红唇微启,唇珠微翘,艳丽无双,竟像被花汁染过似的,仿佛能掐出香来。
手指有些发麻,但谢凌只当无事发生,波澜不惊地继续给表姑娘喂药。
不知道是药太苦,还是被男人给吓到了,喝到最后几口的时候,阮凝玉反胃,忙用帕子捂住嘴唇,不小心吐出了些乌黑色的药汁。
春绿懊恼道:“瞧奴婢给忘了!”
她很快给阮凝玉递过去了颗蜜饯。
阮凝玉忙含在嘴里,苦涩这才得到缓解。
谢凌见了,问:“表妹怕苦?”
明明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可阮凝玉总觉得谢凌今儿望她的眼里总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叫她头皮发麻,不敢去细想,更不敢跟他的眼神给对视上。
阮凝玉没应。
春绿又笑道:“大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姑娘最害怕吃苦了,每次吃药都要哄半天。”
谢凌却想起上回阮凝玉发烧,阮凝玉没有求助他这个大表哥,反而披上了谢易书的披风,就连海棠院的婢女们也对谢易书这个公子要更亲切些。
就连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她的那几个丫鬟远远看见一道袍子,便误以为是谢易书。
待他走近了她们才看清他的真容,丫鬟们才震惊地改口。
谢凌当时虽没说什么,但唇角却捺了下去,有些不悦。
谢凌不说话了。
眼见男人将玉汤匙给收了回去。
那玉贵高大的身影立在榻边,让阮凝玉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
两辈子加起来,她跟谢凌这位表哥都没有任何亲密的举止,更何况是光天化日下他出现在她的闺房里,还是亲自喂她喝药……
阮凝玉心思百转。
这样子的话,她的闺房岂不是任他打量了个一干二净?!
而且谢玄机不是最重规矩么,怎么会出入她的闺阁?
于是她问:“表哥这样来表妹的屋里,怕是不合礼数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谢凌的目渐渐暗了下去,叫她心惊。
吓得她忙道:“表妹并没有别的意思,表妹自然知道表哥这是关心则乱,可表哥乃冠绝京城的长安谢郎,表妹只是怕玷污了表哥的清名。”
谢凌则道:“你是我亲自救回来的,过来探病,护你周全,为兄才可安心。”
“表妹此次是坠下山崖,险些丧命,我乃表姑娘的兄长来看望表姑娘合情合理,只是我一介长兄应做之事,我过来表妹这祖母亦知情,连祖母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谁敢说三道四一句?”
最后一句话凉到阮凝玉身体发寒。
总觉得好像看见了未来那位谢首辅的影子。
待她看过去时,谢凌面容上已是落了霁色。
阮凝玉:……
她没话说了。
见她被堵得哑口无言,半天没说一句话,谢凌看着她,心里竟然有一抹浅浅的快感。
谢凌又问:“表妹可觉得身子好些?”
阮凝玉这才去看自己的身子,身上的伤口都不严重,没有伤到骨头,已经让女医包扎了。
她摇摇头,不敢有大动作,只因她还坐在床榻上,谢凌虽是表兄,但也是个男子。
“表妹无大碍,表哥不用担心。”
听出了她语气里依然对他很防备拘谨,谢凌收在眼底,未露情绪。
阮凝玉心脏跳得很快,越想到昨晚越觉得头皮发麻。
她很怕她跟谢凌依偎着取暖的事,又会被男人误以为她是在勾引他。
于是她沉声道:“昨夜……表妹若有什么冒犯了表哥的事,还请表哥见谅。”
这是要跟他撇清关系了。
谢凌嗯了一声。
见他依然高贵冷艳的样子,神态自若,十分自然。
阮凝玉懵了,难不成昨晚的事只是她的臆想?两人根本没抱?
男人意味不明的态度让她搞不懂了。
阮凝玉又咬唇道:“那……表妹可有对表哥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她记得是有的,但是说了什么她忘了,也正是这种不确定让她胆战心惊,如站在悬崖边。
谢凌看了她一眼。
“没有。”
阮凝玉怔了怔。
总觉得谢凌适才的目光幽深又绵长。
待她想看清楚时,这时谢宜温她们从外面走了进来。
伴随着香粉味,很快阮凝玉床榻边便莺声燕语环绕。
谢妙云顶着双核桃般肿胀的双眼,吸了吸鼻子,“阮妹妹,我差点以为你掉下悬崖死了!”
“都怪我,若不是我犯懒闹着不爬山,我跟姐姐便能看住阮妹妹,阮妹妹就不会出事了……”
她说完,又哗啦哗啦地哭了出来。
阮凝玉心疼坏了,于是跟她抱住,好一阵安抚她,谢妙云这才相信她没事。
谢妙云破涕一笑:“太好了,阮妹妹没断胳膊也没断腿!”
阮凝玉:怎么感觉笑不出来。
她又看向身后的谢宜温。
她这个沉默寡言的大表姐此时也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但她知道大表姐这样要强的性子不会将自己的狼狈现于人前。
于是阮凝玉对谢宜温笑了一下,便够了。
谢妙云哭笑够了,这才留意到榻前的身影,她惊呆了,“堂兄,你怎么会在这?!”
谢宜温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谢凌。
她注视着男人,眸光闪了又闪。
谢凌便站了起来,依然言笑不苟,只是见到她们语气温和了很多,“我过来看看表姑娘。”
谢妙云“哦”了一声。
毕竟是阮凝玉是谢凌救的嘛!
而且堂兄最关心她们这些谢家姑娘了,所以谢凌出现在海棠院里也并不奇怪。
但谢宜温总觉得哪里不对。
明明堂兄最是折矩周规,一举一动合乎礼教,虽说表姑娘此次坠山崖是很严重,可男女大防还是要遵守的,更别说是她这位最是死板的堂兄了。
而且想知道表姑娘好没好,可以派下人进海棠院探病便可,何苦劳驾她这位尊贵的堂兄呢?
谢宜温心思百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几位姑娘都在闺房里,谢凌也不好久留。
“那为兄先离开了。”
阮凝玉看过去,便发现谢凌没在看她,而是在看着他的堂妹。
谢宜温谢妙云都向他福身。
阮凝玉也想下来。
然而男人这时却扫了过来,语气不见热情,也不至于冰凉,模棱两可的,“表妹不必多礼,这些时日好好养着身子。”
见阮凝玉点头,谢凌又意味不明地扫了眼她的闺房。
芙蓉窗半开,这是间精巧小室,地上铺着柔软的绒毯,架子床边垂着软烟罗纱帐,家什都不名贵,胜在清丽雅趣。
角落窗下还放着美人榻,谢凌都能想象表姑娘斜靠在上面看书的妩媚情形。
虽来过海棠院,可他还是头一回进表姑娘的闺房。
一想到以前谢易书跟表姑娘感情最好要的时候,两人如青梅竹马,谢易书时不时出入她的闺房,谢凌的心就觉得发堵。
转眼,阮凝玉便看见那道月色身影便要跨出她的屋子。
就在这时,男人却转身,眉拧了下去。
“怎的不见那株红珊瑚树?”
阮凝玉:……
上次书瑶将它送了回来后,她一看见那红珊瑚树便心惊肉跳的,哪还敢摆在屋里?于是后面让丫鬟草草丢在了库房里。
阮凝玉不知如何答。
谢凌道:“红珊瑚树可用来护身以及祈祷,可保表妹万全平安,表妹还是拿出来摆在外头吧。”
不等阮凝玉说话,春绿便正色道:“大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它摆在屋里头!”
事关小姐的平安,这些玄学的事春绿一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谢凌这才没说什么,而后离开了。
两个贴心的表姐坐在阮凝玉的榻边,跟她说些话,还会逗她笑出来。
阮凝玉面上虽在笑,可心里却一直沉了下去。
总觉得今儿男人的气质像是静水流深,那寒星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让人摸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又是怎么想的。
可若是深究下去,谢凌这人表面又极其平静,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挑不出差错来。
阮凝玉希望是她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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