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月居
暂时应付走了讨债的凝霜,翠仪惴惴地进门。
她偷瞄了眼斜倚在床榻上,面容阴晦的美艳女子,极力控制自己打颤的双腿缓慢走近。
“……姨,姨娘?”
啪——
原本不动如山的纪氏陡然翻身坐起,手臂一扬,一记干脆响亮的耳光扇在翠仪脸上。
殷红的巴掌印立马显了出来,翠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婢子办事不周,求姨娘息怒!”
“息怒?你叫我怎么息怒?!”纪氏气得双目发红,“我千叮万嘱你凡事谨慎多留心眼,千万别叫人瞧见,为什么会被薛凝霜那个臭丫头发现?!”
“是婢子一时大意。婢子实在没想到薛凝霜会在背后跟踪,还特意找药店伙计打听婢子买的药,想不到她这般机敏,居然凭这么点线索便联想到那么多……”
翠仪不知道,若非之前正巧撞见她鬼鬼祟祟偷运婴孩出府,凝霜也不至于如此快便发现真相。
纪氏越她解释却越烦躁,喝道:“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要的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不是这些推诿之辞!”
翠仪一滞,有些犹豫,“姨娘,要不就把钱给她吧?就当花钱买太平。”
纪氏狠狠剜了她一眼,“给钱?那可是足足三千两,你说得倒是轻巧!”
要知道她的月例也才五十两,加上青逾明和顾氏赏下的,攒了小半年也才得千余两。薛凝霜张嘴就要三千两,根本就是在狮子大开口!
“可,薛凝霜说了,要是三日内拿不到这钱,便要将这事告诉所有人,这样一来岂不是……”
诚如凝霜威胁的那样,姨娘的肚子是假的,根本骗不了人。只要她开口往外一说,随便找谁来,都能将幌子撕破!
“就怕我痛快给了钱,薛凝霜却不会痛快放过我。人心不足,还不如一开始便一不做二不休!”纪氏目光阴鸷,淬毒般狠辣。
见状,翠仪不由浑身一抖,喉咙发颤,“姨娘是说?”
见她说话声音都抖了,纪氏鄙视,“又不是第一次做,你怕什么?”
“可这毕竟不是在沥州老家,薛凝霜也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女,要是乍然没了,可没那么容易善了,万一事情闹大了可就难弄了。”
翠仪想起当日之事,心里更是不安惶恐。
那样的事情,做过一次,她真的没胆量再干了。
闻言,纪氏也不由沉默了。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如此极端处理。
清原到底不同沥州,她在这边没有足够的人脉与关系,想要悄无声息地让一个人消失,没那么简单。弄不好,她自己还得折进去。
只要薛凝霜不贪得无厌,三千两她也不是拿不出来。
之前从青逾明身上榨出来的,田又发每月均有按约定按比返给纪与存,纪氏也拿到一些,多的没有,千五六百两还是有的。加上她原本攒的那些,勉强能凑够三千两。
只是想到自己小半年的费心积蓄,三两句话就要被人要走,纪氏难免不甘心。
“说到底全都怪你!”纪氏气不过,又狠狠地踢了翠仪两脚。
要不是要看这丫头向来忠心又还算得用的份上,纪氏真恨不得杀了她泄愤!
*
纪与存最近很郁闷,丑事被撞破、纪氏早产、赌场关门,这些麻烦事接踵而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将被悄摸声塞进家里的小奶娃的事解决了,他赶紧将田又发约了出来。
纪与存在天香楼包厢里等了又等,茶水都换了三遍了,却还是不见田又发的身影。
空等一晌午,纪与存憋了一肚子火气地下了楼,正想着是否该到田府门外堵人时,正巧却见田又发带着人走了进来。
纪与存紧忙追上前去,谄媚笑道:“诶哟,田老板,您可真是贵人事忙,可叫小人好等啊。”
田又发上下瞄了眼纪与存,口气极淡:“是你啊,有事?”
“田老板,我往府上送的帖子您没瞧见?”纪与存疑惑。
不应该啊,之前每次约见他都是直接叫门房送帖便行的,怎的今次瞧着田又发像是不知道此事。
田又发冷嗤一声,“如果是个人递帖子我就得看,那我田某人早就忙死了。”
纪与存错愕,“田老板,你……”
不想听他废话,田又发直接不客气道:“没事的话就把道让开,我还等着买天香楼最新鲜出炉的如意糕。”
家里那只母老虎最近脾气又见长了,动则无理取闹,一点不顺就甩脸发火,搞得他日子很不好过。就像刚刚,突然不知抽起哪根筋,嚷着要吃天香楼的如意糕,还不肯让下人去买,非要折腾他亲自跑这一趟。
田又发还能怎么办?买呗!
谁让人家有个有权有势的爹,就算再无理再过分,他也得孙子一样小心伺候着。
只是没想到一进门,就撞见了纪与存。
田又发早知道他递了帖子,却看也没看一眼便扔了。
那事后他重新认真想过了,青家那丫头有点歪的邪的,真逼急了,说不定会跟他鱼死网破。机关好处理,但他那娇滴滴的美人和软乎乎的儿子,他实在舍不得拿来冒险。
所以田又发决定还是少跟青逾明牵扯,自然,连带这个牵线搭桥的纪与存也没必要理会了。
纪与存扯住他,“不是,田老板,纪某还有要事相询呢。”
田又发甩开他的手,三角眼内闪过厌烦,“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田老板,好端端地您做什么将赌坊关了,这可是绝顶挣钱的好买卖,您怎地说关张就关张了啊?那我们之前那些协议怎么办,我那些钱……”
田又发哼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协议,提什么钱。我买卖都被砸了,我没找你补偿损失你就该偷笑,还敢跟我提什么钱!”
要不是这人的好介绍,他也不会招惹到那臭丫头,搅黄了他的买卖不说,偏偏他只能这么闷头受了。
好在,之前他在青逾明身上已经狠赚了一笔,弥补修缮加上歇业的损失还绰绰有余。
纪与存一听,顿时急了。
他可是派人赌坊内盯了,青逾明光这个月便输了一万四千两,按照约定,这里头有一半是他的。
“那是我的钱,你凭什么昧了?!”
他扑上去要攀扯田又发,却叫他身后的两个大汉制住。
田又发张狂笑着,“昧了就昧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报官去啊!别说清原县令是我岳丈,就算不是,你无凭无据的,拿什么告我?”
当初他们一切可都是口头约定,连契都没签呢。再说,就算有契,律法保不保护还不一定呢。
醒悟过来自己被坑的纪与存恨声,“原来,你是早有预谋……”
田又发浑不在意地道:“是又如何?”
能如何?不如何!
技不如人,纪与存只能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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