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马车正在行进，车内有几分晃悠，黄嫱将头靠在车板上，任由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敲击在车板上，似乎在存心惩罚自己，打醒自己。
“嫱表姐，你干什么呀？”原本望着窗外的苗薇听见动静的陡然回过身子，顿时惊呼。
她忙去扶黄嫱的头，发现对方正无声泪流，“嫱，嫱表姐……”
黄嫱难受地闭上眼，噙住眼里的泪意。
她觉得很贱很不知羞，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人家妻子的面说出那样的话。
就像突然中邪一般，没脸没皮没大脑！
为了一个极有可能害惨了她，害惨他们一行人的男人，要让自己置于那样尴尬不堪的境地！
是她自己笨自己蠢！
可明知道不应该，只要一想到分别在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了，她就忍不住冲动。
她心里面还抱着一丝幻想。
可幻想的结果，只是让自己更加羞辱罢了。
看见她哭成这样，苗薇忍不住感慨，“看来嫱表姐是真的很喜欢言公子。”
黄嫱撇头，完全否认，“别胡说，没有的事。”
她今日就是一时犯傻，其实什么都不是。
苗微抿着唇，“你不承认我也看的出来，你就是喜欢言公子。”
黄嫱沉默着不说话。
苗薇还在自顾自说着，“其实我觉得言公子是挺好的，一表人才，武艺高强，允文允武，除了性子冷了点其他都不错。
最重要的，还救过你的性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嫱表姐看上他也是理所当然。”
黄嫱头埋在双手之间，闷声道：“别说了，人家已有妻室。”
而且他们夫妻恩爱，很快就要有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黄嫱心里感觉到一股更深的悲哀。
“有妻室怎么了？”
苗薇不以为意，“那个叫青晗的，不过是个区区小官官员的女儿，怎么能可能跟嫱表姐这样的首辅千金相提并论？”
见她说过了，黄嫱忙低声喝她，“别瞎说，父亲还不是首辅。”
陆首辅虽然乞老，首辅之位被空了出来，可内阁还有那么多位阁臣，父亲能不能坐上这首辅之位，还都没有定数呢。
苗薇耸耸肩膀，不在意地道：“现在不是，早晚也是，反正也差不多。”
姑父本就是次辅，眼下那老首辅已经自动让位，按道理就应该由姑父这顶上，首辅之位肯定他的囊中之物。
黄嫱无奈，“没那么简单，只是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解释官场上的事情。”
“无所谓，反正你说我也没兴趣听。”
苗薇摆手，继续回到刚刚的话题，“表姐跟那个青晗，就好比天上明月跟地上流萤，她哪能跟你争辉？
言公子和又不是真傻，只要给他机会选他一定知道什么才是最正确的，不如我帮你啊。”
她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黄嫱一顿，旋即摇头，“不必了，我跟他根本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不是说有志者事竟成吗。”苗薇见不得她这副泄气的样子。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别说言旨无意于我，便是有意，你觉得我爹爹会同意吗？”
说到底，刚刚她就是一时昏头了而已。
苗薇张着嘴想还反驳，半响又无奈把嘴闭上。
好吧，姑父是不可能同意的。
姑父这次急着叫嫱表姐回来，已经做好了安排，不会由着嫱表姐自己心意来的。
黄嫱默然。
像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自幼享受了锦衣玉食，享受名誉地位，自然也要有所付出。
*
京城
次辅大人黄宏最近的心情很是焦躁，也很是不安。
按理来说，陆长渊已经归老，首辅之位就应该由自己顶上，可宸王却迟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也是耐人寻味。
时间越是拖得久，他就越是不安。
他忍不住猜想，宸王莫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或许他其实有心越过自己，提拔其他群辅中的某一位？
想到那样的可能性，黄宏就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陆长渊是开国元老，服侍过两代君王，他在自己头上，自己无话可说，更是心服口服。
可若是凭空再一个上来，原本自己的手下，转眼变成自己的上司，那他的处境……
憋屈！
他不由地在不断回想，过去元帝执政的时候，自己是否曾经不小心得罪过宸王？
还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表的忠心还不够？还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可是他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欠缺什么，又是哪里不对，感觉异常难受。
为了这事，黄宏是吃不香睡不宁，嘴里急得直冒泡。不过就算再急，面上他还也不敢表露半分。
时间一日日过去，就在黄宏心底开始渐渐失去希望的时候，宸王终于将他提拔上去了！
首辅，从今日起，他就是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黄宏惊喜连连，赶忙入宫谢恩，“微臣谢宸王殿下提拔，日后，微臣比定竭心尽力，为宸王殿下分忧解难，以效犬马。”
他伏跪在地，激动不已。
“平身吧。”
“谢宸王殿下！”
宸王扫了眼黄宏身上那身熟悉的朝服，不由地目光怔了下，想起自己那位决然而去老岳父。
唉，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他！
须臾，察觉到自己的失神，他神色一敛，将心思拉回，“爱卿可知道本王为何迟迟等到今日才升你做首辅吗？”
黄宏心里一凛，双手前举欠身拘礼，“微臣驽钝，求宸王解惑。”
“所有阁臣里你的年纪是最轻的。”宸王如是说着，点到为止子。
黄宏嘴角微蠕，摸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要说年轻，他也不年轻，行年也有四十六了。当然跟那些熬了一辈子才进阁，五六十岁甚至七老八十的阁臣比起来，他确实年轻得很。
只是宸王从来也不因个人年纪就随意看轻一个让人，他出身军营，早已习惯了以实力争先后，而不是众人习惯的按资排辈来选贤任能，看他大刀阔斧选用了那么多年轻有为的官员就知道。
可怎么到自己这里，宸王又嫌弃自己太过年轻了？
宸王看着底下面色变来变去的黄宏，心底依旧不太满意。
这个黄宏能力虽有，却远远不是最出彩的，百官里头比较更优秀更有出众的不是没有。
他能够爬到别人前头早早当上了次辅，是因他习惯圆滑，太善钻营，会见风使舵，这才得了一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像这样汲汲营营迎风摆柳的人，宸王一点都不喜欢。
原本他是从未想过让他做首辅了，觉得比起为大宣社稷鞠躬尽瘁、尽职尽责的陆长渊，这个黄宏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只不过……
宸王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抛下一了句，“黄爱卿，你生了对好儿女。”
不过看在他的儿女为自己儿子至少为挡了一场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破一次例吧，先让他当一段时间首辅再说，真要不行，再撤了这人。
也算是他给黄家无辜受牵连的一点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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