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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忘忧


第14章 忘忧

来不及细想,宋予恩推开紧闭的房门。

屋内萦绕着佛前供香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药味。

打眼一看,陈设简单,简朴的甚至有些寒酸。

屏风后有个姑子打扮的人疾步出来,看到她之后上下一番质疑问道。

“你便是侯爷请的大夫?”

宋予恩猜想她多半是伺候长宁郡主的人,双手合十应道:“正是。”

“这般年轻?”姑子明显不相信她的医术,蹙眉不悦,嘴里嘀嘀咕咕。

“侯爷当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吗?”

宋予恩装作没听到,只垂着眼眸任由她打量。

姑子没别的办法,叹了一声:“罢了,你先进来瞧瞧。”

屏风后,只有一张简单的卧榻。

长宁郡主半坐半躺,手中拿着《地藏菩萨本愿经》,闭着眼,嘴里默念诵读。

“郡主。”姑子上前,轻声唤道:“小侯爷又请了大夫来。”

“不是说不用了?”长宁郡主睁眼,目光对上宋予恩,微微一愣。

宋予恩也正在看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不到五十,剃光了头发,带着一顶灰色僧帽。

脸色憔悴蜡黄,显出明显的病态,目光却是平静无波。

都这样了,眉目间的倾城之色依旧可见一二,和沈藏之眉眼略似。

“小侯爷一番心意。”姑子见长宁郡主没有动,赶紧劝道:“您已了却红尘,小侯爷没有。”

“哪有儿子不念着娘的,且看小侯爷这些时日不断派来的大夫,也能知道他满腔孝心。”

这话戳中了长宁郡主的痛点,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没有说话,只将靠卧榻外的手伸出来。

姑子见状,赶紧催宋予恩:“去!”

宋予恩连忙上前。

长宁郡主脉象很复杂,急缓交错,时快时慢。

整体颓势居多,且带油尽灯枯之势。

按照娘亲的说法,这种脉象乃常年忧思心力交瘁,耗尽心神所致。

脉象不难,宋予恩能一眼看出,神医鲁明连带着其他大夫肯定也能。

只是,心病良药难医,不是其他大夫医术不行,而是长宁郡主不肯配合。

宋予恩脑中又想起那些流言,连带沈藏之的惊天秘密。

看来,长宁郡主正是因此忧心烦恼,偏越想忘越忘不掉。

宋予恩幽幽叹了一声,收回了手。

“如何?”姑子迫不及待上前。

宋予恩没有回答,犹豫问道:“能否容我跟忘忧师父说上几句?”

姑子眉心一蹙,刚要反驳,郡主先一步答应:“好。”

“郡主!”姑子不敢同意:“这姑娘年轻,万一说错话……”

“我这幅身子还有什么打紧?”郡主摆了摆手:“整好许久没瞧见鲜活面孔了,你先出去吧。”

门缓缓掩上,长宁郡主盯着宋予恩笑了笑:“你是桂枝的女儿。”

“是。”宋予恩绷着的弦松了许多:“没想到无忧师父竟还记得我娘亲。”

“那是当然,当年生……”长宁郡主回想起往昔,起了个头,复又顿住。

“你娘救了我,也救了定安侯,大恩到死难报,只可惜故人不能再见。”

宋予恩终于知道是什么恩情,能让她们早早定下婚约了。

她顺着眉眼,笑道:“如何不能再见,忘忧师父面相好,定能长命百岁。”

“小嘴倒是甜。”郡主嘴角始终挂着笑意,只是那笑意挂在皮相上,始终拢着一层哀怨。

“可惜我大限将至……”

“无忧师父要真能忘忧,一切困局皆可破开,命数自然改变。”宋予恩截住她的丧气话,轻声道。

郡主一愣,旋即苦笑:“罢了,万事尘缘了,我死,一切便能破解。”

“若您当真这么想,为何给自己取名忘忧二字,如此不是日夜提醒自己吗?”宋予恩连声逼问:

“真能忘忧,又为何割不断和小侯爷的亲缘?”

“遁入空门者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您在玉蝉寺参禅修行,时至今日,做到了吗?”

长宁郡主毫无波澜的脸,终于蒙上了些许恼羞,心口起伏不定:

“你是恩人的女儿,我且当没听过这番话,你走吧,告诉小侯爷不要白费功夫了。”

“小侯爷知道是白费功夫。”宋予恩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将那个秘密戳破,只委婉提醒。

“他知晓自己不能依靠临安侯,拼着性命给自己挣回定安侯的封号,努力摆脱那些您要摆脱的东西!”

长宁郡主瞳孔缩了缩,身子略有颤抖,忽然抬起手中经书,细细朗读。

平日倒背如流的文字,这一刻却晦涩难懂,一连错了好几个字。

宋予恩又叹了一声,改了称呼逼她:“郡主,定安侯此番归来命悬一线。”

“成为废人不说,后症随时都能要他性命,都这样了,他依旧命人上山给您看病,从未放弃。”

“您一了百了,他的辛苦和心酸全部白费,最后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了!”

“他受伤了?”郡主猛然放下经书:“如此严重吗?”

定安侯受伤的事,当然要瞒着病重的长宁郡主,方才进门前,桑枝再三叮嘱,切不可让郡主知晓。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起!

“郡主,您还是担心的。”宋予恩再度激她:“何不去瞧瞧他,保不齐是最后一面呢?”

长宁郡主身子猛然一颤,紧跟着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宋予恩却还在继续:“小侯爷独自一人撑着,若真有好歹,有一半是您的责任!”

长宁郡主想冷静,但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此涌了上来。

连带着涌上来的,还有一股腥甜。

“噗!”

长宁郡主终究是遭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屋外守着的姑子和桑枝都听到了,不约而同进门。

“郡主!”

“无忧师父!”

……

玉蝉寺外,麦冬赶着马车去了僻静处。

沈藏之的身影一闪而过,隐在几步开外的古树后。

“伯爵府究竟何事,耽搁那么久?”

麦冬没有隐瞒,把他们所见所闻,一一汇报。

“如此,她是当真伤了?”沈藏之俊眉微蹙,徘徊在信与不信之间:“可有疑点?”

“没有。”麦冬如实:“至少我和桑枝没看出可疑的地方,宋大小姐换衣时,大夫整好过来。”

“我私下叫人问了一嘴,那王广宗的命根子都废了,若是做戏,断做不到这份上。”

沈藏之眉头蹙的更紧了。

难道,他猜测错了?

说不过去啊,一个人,怎么能两幅面孔?

刚要说话,桑枝急急而来:“不好了,爷,郡主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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