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前行,兰姻的身体随着车轮的节奏轻轻摇晃。
四周是一片苍凉的荒山,除了偶尔掠过的飞鸟,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不知不觉,兰姻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睡意袭来,她轻轻靠在软垫上,眼皮越来越沉重。
不久,她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醒来的时候,她是被一阵尖锐的马匹嘶吼声惊醒的。
兰姻的心猛然一紧,她迅速坐直身子,朝外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话音未落,还没听到回应声,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整个马车被震得几乎要散架,车厢木板嘎吱作响。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无数慌乱的惊呼声——
“小心乱石!”
“保护长公主殿下!”
兰姻顿感不妙,随即掀开车帘,唤道:“宋祈年?!”
目力所及之处,无数滚石从山道上滑落,官军们紧握着缰绳驭马避险。
山风呼啸,马蹄声与碎石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山谷中回响不绝。
与此同时,宋祈年伏在马背上,从列阵的前方远远地疾驰而来,身后扬起了一阵黄沙,“长公主,快躲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块巨石就从山顶滚落下来,直冲向马车。
兰姻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外,余光一扫,本能地侧身躲避。
然而还来不及躲闪,那块巨石就重重地撞在马车的车轴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马车瞬间失去平衡,侧翻在地。
兰姻也被甩了出去,身体在空中翻滚了几圈。
落地的时候,兰姻顿感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要将她整个身子都撕裂开来。
惊神未定之际,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猛地提到了马背上。
紧接着,寒光乍现,一把长刀架在了兰姻的脖子上,身后又突然传来一道略带威胁的声音,“想活命的话,就别动!”
兰姻背脊发凉地趴伏在马背上,四下一探,只见一群将近两百人的山贼提着大刀,面色凶狠地向使团逼近。
这群山贼似乎并非寻常的劫匪,他们行动有素,已经集结初成官兵之势。
虽然人数上比之使团少了些,但是气势丝毫不低。
就在这时,领头的山贼紧紧扣着兰姻,大声喝道:“留下钱财和马匹,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兰姻深知北地民风彪悍,但也没想到这么不要命——竟然敢公然劫持皇室使团。
宋祈年狠狠勒马,马匹长嘶一声,抬起前蹄勉强停了下来。
数步之遥,宋祈年的目光颇有几分不怒自威地看向兰姻身后那名山贼,“我们乃是朝廷使团,奉命前往边境交涉重要事宜。若你们识相的话,速速交出你手中的人质!”
山贼们闻言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会遇到朝廷的人马,但他们很快恢复了凶狠的模样,只待山贼头目发话。
兰姻顺势扭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那名领头的山贼,只见他长着络腮胡子,肤色黝黑,年约三旬有余,身上穿着草轧的铠甲。
而他身后有人举着帅旗,旗上写着一个“程”字——好家伙,竟还是个自立为王的山贼。
兰姻思及此处,只听山贼头目在她身后傲然冷笑一声:“朝廷又如何?在这片山林里,老子才是王法!”
说罢,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将兰姻摁得更紧。
宋祈年冷下脸来,“蔑视皇权劫持长公主,私造刀具自立成军......这几条罪怕是你有十个首级,都不够你来斩之!”
山贼头目皱了眉,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凑在兰姻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你就是昭宁长公主?那个要去和亲的女人?”
兰姻心里咯噔一下,“你认识本宫?”
话音刚落,山贼头目抬手扣住了兰姻的下巴,硬生生把她的脸扭了过来,四目相对,只听他纳闷道:“原来这传闻中的长公主也没长得多好看,老子本来还想着抢回去做压寨夫人,这等姿色......倒是让老子犹豫了。”
兰姻听闻此言,怔了一下,随之一脸的不服气,“什么叫我这等姿色?我到底哪里长得不好看了!”
山贼头目见兰姻生气的表情甚是娇嗔可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姿色平平,不过老子还挺喜欢你这刁脾气的!继续保持!”
与此同时,宋祈年眼睁睁看着山贼头目正咬着兰姻的耳朵说话,不知怒从何来,满脸铁青地喝道:“尔等鼠辈若敢动长公主一个手指头,当斩杀无虞!”
山贼头目闻言,转过头,冷眸看着宋祈年,脸上露出桀骜之色,“哟呵!你这厮长着一张娘们唧唧的脸,还想和老子争女人?”
宋祈年握紧缰绳,指尖掐得泛白,黢黑的一双眼眸狠狠盯着山贼头目。
下一刻,他一言未发地从马背后顺手牵来一把长弓,拉弓放弦的一瞬间,杀气迎面袭来。
兰姻眨了下眼睛,只见那支冷箭便从她的耳边穿过,“铮”得一声闷响便射在了山贼头目的右臂上。
山贼头目显然没料到宋祈年看着像个病秧子,他的射艺却不输武将......更没料到自己拿了人质,对方还敢硬来,不免中了他的招,吃痛地松了松手。
兰姻惊诧之余,趁机脱逃,刺溜一下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她正欲往外突围,却又被一群山贼举着刀缠了上来。
山贼头目捂着伤处,怒意升腾而起,厉喝一声:“你这厮胆敢暗算老子!兄弟们一起上,男的全给老子杀了!女的留下带回寨子里玩儿!”
兰姻冷汗直冒,直给宋祈年打眼色,却见他根本没有撤退的打算——究竟是哪句话激起了他的不满,让他一反平日温润有礼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姗姗来迟。
“且慢!”人还没到,声已先到。
只见左荀及其随从、侍女,一众人慢慢悠悠地打马赶来。
左荀扫了兰姻一眼,嗤笑一声:“瞧你们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就算图新鲜,也该认真挑一挑——”
兰姻:“......”
山贼头目见半路插进来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长得比宋祈年还要娘们唧唧,刹那间脸色一沉,“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左荀自报家门道:“东川侯世子,左荀。”
说完,左荀若有似无地示意了兰姻一眼,又转头睨向山贼头目,说道:“这女人姿色平平,倒不如你把眼前这个女的杀了,我们男的来陪你玩,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闻听此言,山贼们愣了片刻,皆是面面相觑。
山贼头目也一时语塞,被左荀这套莫名其妙的说辞打乱了思绪,“滚一边去!老子没那个癖好!谁要和你玩!”
说话间,左荀分散了山贼们的注意力,兰姻见状迅速抽身逃脱,直往宋祈年身边跑去。
与此同时,宋祈年找准机会迎了上来,将兰姻接到马背上以身相护,后又拉着马转了个方向往后退。
“长公主可有被伤到?”一边退,他一边问,语气有些急。
兰姻被眼前的状况分了心,没头没尾地说道:“还以为文官学习六艺只是摆摆空架子,没想到你的射艺竟这么厉害。”
厉害到对方人质在手,他也能一击命中目标。
要是换做其他人,或许还会犹豫一会儿,怕是偏差一分就要射在兰姻的命门之上——真不知宋祈年是对自己的射艺过分自信,还是根本没有将兰姻的安危放在心上。
宋祈年听出了兰姻的顾虑,依言回道:“事出紧急,臣当时只是想救长公主,更不会让长公主置身险境。”
兰姻继续道:“你是怕我身处险境,还是怕我死了,你到丰齐交不了差?”
宋祈年停顿了一刻,尚未回话,只听身后兵刃之声响起——
“你们敢跟老子使诈!兄弟们,给老子上!杀了这群狗官!”山贼头目大喝一声。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然而下一刻,高坡上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
只听一道神气十足的厉喝从高坡上传了下来,“程含!尔等山寨仓库已被我军收缴,速速投降,可保你们不死!”
山贼们闻声看去,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只见高坡上站了一排仓旻官军,铁甲银盔,足足有数千人。
“边关来人了!”
“是秦广大将军!”
“有救了!”
......
稀稀疏疏的说话声中,兰姻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高坡上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名高大威猛,身着战袍的壮年男子,他头戴红缨冠,手持长枪,目光如炬——此人就是仓旻大将,秦广。
而他身旁的副将们个个英姿飒爽,士气高昂。
天光的照耀下,战阵前的帅旗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高高扬起,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着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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