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姻离开沙河山庄之后,卸下了聂仙谣的易容,重新捏了一副不引人瞩目的面容乔装。
天亮之后,兰姻回到了龙台镇,发现三三两两的沙河弟子在街市盯梢,她原先住过的客栈也被众多江湖人士所包围。
想必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江湖人的注意,他们都想抓住“无名”立功一件。
要是贸然回客栈,她的行踪很可能会被暴露。
想到这里,兰姻悄悄改变路线,绕过客栈和人群密集处,走向了骡马市场。
兰姻穿梭在马棚里仔细挑选着马匹,这些马或低头吃草,或原地踏步,各个精神熠熠。
忽然间,她的视线落到一匹纯黑的河曲马身上。
她侧身轻轻靠近这匹马,只见它身姿挺拔壮硕,毛色如同夜色般深沉,漆黑的鬃毛在日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这匹马好像前世阿蛮的坐骑。
兰姻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滑过那柔顺的马鬃,这匹马似乎能感受到兰姻的情感变化,微微低头十分乖巧地将脑袋贴了过来。
兰姻看着它,心中感慨万分。
在上一世记忆里,她被命运束缚,畏缩着做人,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身不由己。还记得当年在浮图城下,不会驭马的她尽管抓住了缰绳,也还是无法让马回头,只能看着阿蛮命丧于箭楼之下。
而这一世,她终于有机会掌握自己的人生,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骑马......
想到这里,马市老板突然殷勤地凑过来,介绍道:“姑娘是行家啊,姑娘看中的这匹马可是草原赛马,名叫黄金舟,可以说是千里马中的千里马。”
兰姻听完老板的话,自是不信他的吹嘘,问道:“既然是优质赛马,那它怎么会沦落到马市?”
老板笑眯眯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匹马极有天赋、跑得又快,可惜性格有些难驯。它心情好的时候,在赛马场上可以一穿十五,勇夺桂冠;心情不好的时候,被人摸了一下马屁,比赛就直接开摆......所以赛马场的庄家都不敢压它,才流入马市买卖交易了。”
兰姻思索了片刻,点评道:“看来它除了脑子,其他地方都是顶配。”
“非也非也——”老板忙接续道:“别的不说,就单看它无伤病退休,它脑子绝对没问题,还超乎寻常的好使!”
兰姻“啧“了一声,还在犹豫之时,似乎有什么惊扰到了马群,周遭忽然传来阵阵嘶叫声。
兰姻转头看去,只见一只毛发乌黑、全身脏污的狗突然从马群中窜了出来,它似乎被兰姻的气味所吸引,兴奋地朝着她扑了过来。
兰姻后退两步,蹙眉道:“怎么又是你?”
“汪汪!”黑狗兴致勃勃地停在兰姻面前,尾巴摇晃得好似一把热情的小扇子。
这只狗真是奇怪,好像认识她一样,一直跟着她,甚至还在迷阵石林帮了她。
兰姻朝着马市老板问道:“这条狗是你们养的么?”
老板微微诧异地看着这只突然出现的黑狗,似是也不清楚它的来历,“大概是从哪里来的流浪狗吧?”
说罢,他挥手驱赶道:“去你的!快走开,这儿不是你蹭吃蹭喝的地方!”
奈何黑狗不为所动,它在老板的催赶之下反而更加兴奋地上跳下跃。
兰姻看着黑狗那双狡黠精亮的金色眸子,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前世曾对她说过:做人太累了,下辈子不想再做人了。
又想到孟婆对她说,那人自愿堕入畜生道,投胎做狗去了。
兰姻连忙阻拦老板,说道:“这狗我要了。”
老板闻言一愣,不解道:“姑娘要一条流浪狗做什么?”
兰姻微微笑道:“认识的人多了,突然觉得狗也很可爱。”
说罢,兰姻蹲下身道:“嘬嘬嘬,谢昭儿!过来,叫主人!”
黑狗闻言十分听话地扑了过来。
老板见状也笑出了声,心道:这姑娘也是顶顶有趣的人,好端端的居然给条狗取个人名。
......
浮云飘渺,春末的风夹杂着初夏即将来临的躁意,吹得官道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兰姻骑着新买的马离开了龙台镇,谢昭儿在快马后面跟着跑,她刻意放缓驭马的速度,让谢昭儿能刚好不远不近地跟上她。
不过狗的体能始终无法跟马相提并论,不过跑了半个时辰,谢昭儿就已经累得半死,一边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一边继续执着地跟着兰姻。
兰姻见谢昭儿这般狼狈,方才适可而止,回头将它拎到马背上,一人一马一狗就这样回到了临安。
此时,公仪斐尚未回来。
兰姻就将谢昭儿安顿在宅子附近的巷子里,给它安置了一处狗窝,每日出门给它喂食。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院子里的杏花树开得极为茂盛。
奈何公仪斐过了原定承诺的十五日还未回来。
兰姻紧接着又等了十五日,公仪斐还是没有回来。
这天,乌云密布的天空骤然电闪雷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院子,雨点猛烈地击打在那些脆弱的花瓣上,原本花开满枝头的杏花树变得无比光秃和落寞。
风停雨歇后,兰姻看着院子里散落了一地的杏花,仰头看着天空,阴恻恻地喊道:“公仪斐,你这个骗子!”
然而院子里死寂寂的,没有了往常与她斗嘴之人的回应。
想必公仪斐从离开之时,就已经做好了不再回临安的打算。
毕竟他前阵子一直想要赶走她,所以才用一个家中有事的理由骗她,现在他恐怕已经前往别的地界找乐子去了。
兰姻气得直跺脚,正想着要往何处寻他,突然收到了一封红羽传信,信中指令——速回红月教。
兰姻只得收拾行囊,抱上谢昭儿,火速前往红月教。
然而,这头兰姻前脚刚离开,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宅子门前。
马匹哒哒哒踩在积水里的声响,在这个静谧的雨后显得尤为清晰。
车夫勒停马车,探出身子看了一眼敞开着的宅门,朝着马车里头的人说道:“公子,那姑娘好像已经离开了。”
此话一出,公仪斐原本略带喜色的眼眸瞬间变得平静下来。
他掀开窗帘子,望向空荡荡的宅子,沉默了半晌,“终不是一路人,走了也好……我们赶去下一座城吧。”
车夫应了一声,调转车头朝着城门的方向缓缓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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