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一来,杂事也多,二人从书院一回来,便钻进书肆,不是抄书便是整理书册。
邵公讲学之事他们也知道,不过并不操心,于他们而言,能安安稳稳地读书便已经很好了,那大儒讲课,轮不到他们凑热闹,虽然心里对同窗们十分羡慕,但也习惯地收敛了情绪。
所以当那帖子送到二人手中之时,二人都有些恍惚。
“谢姑娘送的?”张无惑十分不解,“为什么啊?名额有限,两张帖子很难寻的!”
“我家姑娘说,这是她从昭康郡主那里要来的,知道二位是好学之人,便借花献佛,你们也无须谢她,只管拿去用便好。”小厮说完之后,便也告退了。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听闻郡主之前就给蒋公子送了一份……这蒋公子才学不是最好的,家境也不是多么优越,若不是郡主相帮,只怕也得不到此物,他还因此被其他同窗吹捧了一番,你说若是他知道我们也得了……”张无惑内心感慨。
“咱们这种身份,还是莫要张扬了。”薛自鸣连忙说了一声。
他们俩是靠着奚家的关系入书院的,被人瞧不起,若是再去炫耀这东西,必然要招人恨,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最终白欢喜一场?
“既得了好处,又舍不得拒绝,那咱们便谨慎小心将东西收了,往后若有机会,再报答两位姑娘恩情便是了。”薛自鸣补了一句。
只是说完,二人又有些唏嘘。
“这两日奚公子才提到谢家,说这谢姑娘的兄长成了独孤将军义子,往后多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了,我们……我们两个将来即便是高中,也要从低做起,若真要报答这恩情,只怕也要过上二三十年……真是叫人羞愧啊!”张无惑说着,内心也是难掩伤感。
他们二人是有些自信的,他们足够努力,高中是迟早的事。
只是……毫无根基,没有家族支撑,连个京官都做不成。
也许会被派去偏僻的县城,做个县令或是县丞,三年一辗转,兜兜转转过上一辈子……他们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想着以后做个好官,官职大小倒是不要紧。
只是如今收了这样东西,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了。
薛自鸣握着帖子,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吸了口气,目光却严肃了许多:“贤弟甘心吗?”
“什么?”张无惑愣了一下。
“若论才华,你我哪里逊色别人!?这些年咱们四处拜师、四处碰壁,难得奚家肯收留支持,这才得以入书院旁听,可你我虽是旁听,却样样做得都比别人好,凭什么,要一直受人嘲笑?”
“薛兄……”张无惑也是心酸,“你我出身如此……能遇贵人已是三生有幸,哪里还敢再奢求许多?”
“出身!又是出身……”薛自鸣眼中含泪,“你我出身低,便不配有大志向了吗?这几年,你我为了给奚家公子陪读,表现不敢过于出色,生怕招人不满,奚公子不喜读书,所以你我一直耽搁,至今也只是个秀才,甚至还想着待奚公子能去秋闱那日,你我再一同前往……”
“可是贤弟,如此虚耗时光,那要过多久,我们才能出人头地?”
“奚公子对我们有恩,我们陪他读书也是职责啊?”张无惑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是,奚公子大恩,我们是绝对不能忘的!可你要这一辈子都连个报恩的机会都没有吗?!”薛自鸣站直了几分,“今年秋闱,我要去考试,若我此次中举,来年我便参加会试!我不能再如此蹉跎光阴……你我,不能再这么靠别人施舍度日了!”
张无惑久久无声。
这些年心里没怨气吗?自然是有的,可是家境贫穷怪谁?去怪那些高门大户吗?他们没偏执到那份上。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之所以努力,为的就是有一日,自己又或是后人,是那高门之一。
张无惑以为,薛兄只是一时激愤,却没想到,这人竟又道:“没有家族支撑,那为何你我不能去投靠别人?”
“薛兄!?你我是读书人,奚家家主是驻边之将……雇佣交易尚可,可若是投靠……不妥。”张无惑立即道。
薛自鸣抖了抖手里的帖子:“这不是还有个谢家,谢家长子既能认义父求前途,为何我等要故步自封?听闻谢侯爷是个极其和善之人,也曾是我们这样的穷苦出身,谢家大公子学武,而二公子也在书院,我们也见过,他并非读书的料,而且他年纪尚小……谢家,也是缺少能干子弟的!”
“……”张无惑已经呆了,“你要学谢大公子……”
“书院里头的学子,有人为了前途求娶高门大户的庶女,有人巴巴地去做那些官员的门生,别人做得,为何我们做不得呢?”
“谢姑娘大恩,我未想过恩将仇报,自知匹配不上,所以这女婿是做不得了,谢侯爷又不是读书人,做他门生也是勉强,那便只有一条路……”
“你我受谢姑娘提点照顾,也等于是受了谢侯爷的帮助扶持,既如此,谢侯爷便是你我恩公,从前你我自命清高,不敢与那些贵人扯上关系,生怕别人厌恶,可如今……我想要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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