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还有些不懂,不明白这观圣卷的到底考验了什么。
那人身后的光亮已经彻底消失,他也已经完全走到了李子冀的面前,穿着一身儒衫,手里握着一卷青皮书,身上的气息温文尔雅,整个人像是含笑春风,温润如玉。
同样的感觉李子冀在二师兄身上也见到过,这是真正的读书人。
这人也就是著出天数卷这部圣卷的儒山先辈。
“死去的人当然不会再活过来,这也只是我留在天数卷当中的一点小手段。”读书人在李子冀的面前坐下,耐心解答着他的疑惑:“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儒山这次的观圣卷会选择这浊世篇,因为这一节实在是没什么能够考验到你们的,也无法让你们在经历中学习到什么。”
读书人一手撑着下巴,脸上带着和李子冀同样的好奇和不解:“当初我在写浊世篇的时候,初衷就是为了写一个本就注定要毁灭的世界,早已注定了的事情当然没什么好考验的,不过现在我好像明白了这些小辈们在想什么。”
对于读书人来说,当今儒山即便是那位六境的掌教也仅仅只不过是后辈。
他上下打量着李子冀:“没想到你最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那样明知道毫无意义,却还要以最大的热诚和敬意去撑起天空的举动,世上没有几个人会这样做。
李子冀问道:“世界最后的毁灭,就是天问?”
读书人摇了摇头,先是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后又伸出了第二根,笑着道:“谁又说过天问只能是一件事呢?”
他似乎是想拿起酒喝,可手放到一旁才想起原来自己早已经死了很多年,哂然一笑:“最后的毁灭是天问,你初来浊世这一路走来也是天问。”
天问本就不是拘束于一件事一个问题。
李子冀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读书人接着道:“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所有人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在浊世中一路行走,你不如君上和佛子,但君上在最后毁灭的选择中不如你,没错,他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与自己的子民站在一起,这是很好的选择,老实说很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这样的选择并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他不如你。”
“佛子也很好,他如果能走到最后也许会和你一起出现在这里,但他终究没有走到这里。”
李子冀了然:“所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
读书人点了点头:“所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李子冀问道:“我还是想知道这场观圣卷的真正含义。”
读书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觉得这场观圣卷背后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李子冀也点了点头:“我的确这么认为。”
读书人道:“那我可实在有些好奇。”
李子冀看着他:“前辈先前说过,你已经明白了。”
读书人怔了怔:“我说过这话吗?”他摊了摊手,笑容满面:“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记性不太好,即便刚刚已经想明白,现在也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李子冀有些无言。
读书人哈哈大笑,然后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那卷书递给了李子冀:“无论观圣卷的目的是什么,你身为最优秀的那个人,都值得得到奖励。”
李子冀的确是最优秀的那个人,固然选择上不如君上一统天下重要,但数十年来斩妖除魔救下的性命数也数不清。
在这浊世当中,木剑道人四个字的名头绝对不比楚国国君弱上多少。
李子冀伸手想要接过那卷书,却发现那卷书在刚刚触碰到他的指尖后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身体里,闭目感知,无论是道宫还是气海都看不见这书卷的身影,反倒是他的身体里多了一丝气息。
是浩然气。
读书人欣赏的看着他,提醒道:“这浩然气很有用,你要慎用才行。”
他没有说这浩然气的用法,只是叮嘱李子冀要慎用,李子冀感受着这截然不同似乎更加纯粹更加独特的气息,他隐约猜到,自己似乎能够动用儒山的一切。
四周的空间开始飞速倒退,读书人的身影仿佛忽然间远去千里万里。
李子冀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清醒。
读书人的声音响彻在他的心底:“这次观圣卷的意义很重要,你表现得很好。”
李子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空间当中,只剩下读书人渐渐虚幻的身躯,他的手还在身旁轻轻握着,似乎是在遗憾不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喝上一口美酒。
当年他已经站在五境巅峰,便是六境也已如探囊取物,但他窥得天数后却发现世道有缺,永远不可能出现七境圆满的人物,而不能成七境便不能救世。
那就只能永远周而复始的循环下去。
既然如此,六境或五境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读书人不再破境,将毕生心血融入,著成天数卷,在这有缺世道中强行拘出些许天数融入其中。
“这小子身上有本源之心的气息,也许会是变数。”
读书人想着自己临死前窥探天数所感受到的世界真貌,心里忽然生出了一抹期望,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可惜自己已经死了,就算是最终有所变数,他也看不到了。
......
......
毁天灭地的景象已经看不见分毫,李子冀只觉得四周很静,可没过多久就又响起了大小不一的人声。
这些声音中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却莫名的让他感到心安。
睁开眼睛,这里还是儒山山顶,崔文若和崔玉言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梁先生站在文气长桥上,手持天数卷也在看着他。
梨园先生,以及神教大主教,包括佛门罗汉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再去看四周,佛子含笑与他对视,的确并未死去,似乎早已清醒过来。
君上低着头若有所思。
墨影眉头紧锁的站在远处。
木南山盘膝而坐。
神子深邃的目光无比明亮,他在李子冀身上看到了自己走的路。
李子冀微微沉默着。
二百年的岁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恍然若梦。
“我醒了。”
李子冀心中自语,缓缓站起了身子。
庄周梦蝶也好,蝶梦庄周也罢,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孤影照惊鸿。
路就在脚下,始终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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