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颇有些惊讶，完全没料想，事态会如此发展，眸光从玉蘅挪至玉章郡主身上。
却见她神容端正，一丝不苟，从入了听雨阁至今，目光从未挪过，一直盯着他看。
这一下，四目相对，可见对方眸中灼灼似火的模样，全然不似作伪。
他极无奈，只能答：“臣不良于行，只是个废人，只怕，会误了郡主余生。”
玉章郡主微微一笑：“无妨，等你死了，我再纳新夫便是。”
这话说的直白，但陆衍彻底静了下来，捧着茶盏，慢慢啜了一口茶：
“听闻乌氏喜好近亲通婚，若郡主只为这张容色，我倒有个好的。”
乌时璟打量着他的神情，调笑道：“哦，什么人，比你还漂亮么？”
“昭雪。”
陆衍抬眸，朝玉石阶梯微微挥了挥手。
谢行湛戴着雪色帷帽，衣衫也是一袭雪白，按理说，戴着帷帽，谁也辨不清他的模样。
只是偏偏，他一入了临松，认了祖宗，当天便掀起了皇室宗亲中的一阵人潮。
都是来瞧这位“雌雄同体”的燕王二公子，长什么模样。
偏偏那一日，他穿的还真就是那身白衣广袖，如清幽白昙，清冷又漠然。
偏偏，他一揭了帷帽，因五官太过精致，相貌真真儿是雌雄莫辩，好看得紧，漂亮得紧。
因而，乌时璟对他，印象极其深刻。
只是他现下面色难看得紧，冷声道：“陆云涿，你疯了不成？”
陆衍祸水东引之计已成，拱了拱手：“郡主瞧，这位，可是公子榜榜首，官儿也大，比我这个废人，强上百倍千倍。”
乌时璟托着腮，闭目沉思，忖了片刻，道：“那小燕王殿下，你娶我吧。”
谢行湛眉目端肃，语气冷淡：“我没空，你找他。”
这话说的直白，两人推来让去，饶是听雨阁诸多来凑热闹的百姓，都噗嗤一笑。
乌时璟闻言，却是眉头高蹙，颇有些气急：
“你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娶我，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你杀不了。”
谢行湛淡声道。
自北弥开始推广薛灵安之治国之策，治军之策，推行的是仁政，仁军，仁民的三仁主义。
而仁军，最重要的，便是不杀俘虏。
说起不杀俘虏，则还有一个典故，那便是著名的“鸿阳关之战”。
北弥与北狄，与南凉与北狄有邙山为界不同，他们之中的缓冲地带，是一座小国，名唤英沙，被鸿阳山四面环绕，绿茵深洲，地势奇险。
这是一座由两国共同治理的城镇，其领袖，皆是两国共同商讨之后定下的。
因午门之变后，北弥继承人，只是个七岁的娃娃。
那之后，北狄自然另起炉灶，撺掇英沙皇室主权独立，并承诺了许多利益，比如柑橘的种植技术，牛羊马的培育技巧等。
英沙皇室中，有人亲北弥，有人近北狄，自然一分为二。
之后，英沙的多糜将军，进入北弥国土，投了薛灵安。
此消息一出，北狄人怒不可遏，下令将英沙国土内所有亲北弥的属臣屠戮殆尽。
而北弥薛灵安，却反其道而行之，领军出征，如入无人之境，先是将王庭清扫了一遍。
而后，将亲北狄一派的人，好吃好喝，供养的肥肥胖胖。
在与北狄和谈后，确定下英沙皇室新的继承人，将北狄亲北一派，又放了回去。
两相对待，英沙皇室，彻底偏向了北弥，包括民众，对北狄人多有不满，却对北弥人奉之高座。
从此。“投降不杀”，便成了北弥军队的严格纪律。
乌时璟哑然半晌，又幽幽凉凉道：“我不杀她，折磨她，还不行？”
说罢，挥了挥手，侍从将秦无疏带进听雨阁中的一间暖阁。
暖阁内灯火通明，一张软榻、一张案几、几具置物的架子。
陆衍与谢行湛紧随而至，抬眼一看，那架中放了些软泥膏体的白玉瓶，以及状若那物的玉如意。
对这类的了解，陆衍全部来自于书籍，因此所知甚少。
只勉强认得，前两个约莫是闺房之中，用于取乐的。
她想做什么，便已不言而喻了。
暖阁之中已然一左一右站了两位气宇轩昂，身段清隽的翩翩公子。
许是她连求两次都已失败，兴致不高，并不说话，两位华服公子见玉章郡主兴致缺缺，一人捶腿，一人按肩，好不自在。
二人一进了门，便见这番模样，不由你瞧我，我瞧你，都愣了。
其中一个锦衣玉冠的年轻公子起了心思，温雅道：
“郡主若不开心，今日玩个别的乐子。”
“什么乐子？”
“依我看，投壶！”
“投壶好，只是没彩头。”
“谁若输了，耳眼得留下一只。”
一旁的红衣公子不满道：“今日，郡主是来消遣的，乔兄要如此玩闹，见了血，郡主的兴致都要被你给扰没了。”
“黄白之物好生无聊。”那位乔公子顿了顿，又道，“不如，你二人谁输了，谁便要娶郡主进门！”
谢行湛猝不及防，一口茶险些喷了出去。
他只是过来看热闹的，不想为了看热闹，将自己都搭了进去。
所谓投壶，就是将箭矢投向酒壶之中，掷进壶中者为胜。
那时，上层的士子们，箭术都如同诗书一般是必学的课业。
只是射箭要求场地宽阔，因此投壶既简易安全，又与射术同根连枝，在世族之中风气日盛。
他还未语，那陆衍已应了是。
“赢的那位，可有什么奖赏？”
乌时璟瞥了瞥秦无疏：“这不是在这儿了么？”
“好，一言为定。”
谢行湛只觉头脑晕眩，正欲退出去，却听陆衍淡淡道：“怎么，小燕王，你是怕输给我么？”
谢行湛坦然：“是。”
没必要瞒，他就是怕输。
陆衍又道：“怕这怕那，畏畏缩缩，不成体统，难怪阿云瞧不上你，是我，我也瞧不上。”
谢行湛无波无澜，只是无奈的按了按眉心：“不瞒郡主，我在南凉，已有了妻室。”
乌时璟顺着他的话，轻飘飘道：“没关系，我做嫡妻，她当二房，咱们和平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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