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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相遇


女孩儿望着面前和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眼眸闪烁,懵懂不解。

那个被屠夫箍在怀中的小女孩,趁他不备,猛地一口,死死咬在了屠夫的虎口上。

屠夫痛得低吼一声,松开了手:“看老子今天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女孩趁机挣脱,向外跑去,却被台子下的百姓团团围住。

那屠夫上前,狠狠两个巴掌甩在她脸上,又一把扯过女孩儿的外衫,露出莹润的肩膀。

“这么烈的性子,老子非得给你点儿教训瞧瞧。”

女孩儿的嘴角溢出血丝,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袍子,声嘶力竭的,用不太熟练的北弥官话哭喊着:

“救救我,救救我。”

然而,所有百姓,一个比一个平静,只是望着男人欺她辱她,一言不发,满脸漠然。

更有甚者,几个魁梧的武士,忍不住偷笑,起着哄,要那男人快些行事,别误了接下来的奴隶售卖。

陆温眉头一蹙,已然按紧了腕上的袖箭。

忽然,屠夫脚下,窜出个通身雪白的小猫,三两下跳上屠夫的脖颈,爪牙尖锐,狠狠的挠了他一把。

屠夫吃痛,脖颈血痕深深,见猫儿伏在他脚下,大为火光,狠狠一脚,踩了下去。

“哪儿来的畜生,找死。”

不料有人毫无预警的出了手,身形鬼魅,如疾驰猎豹,一把箍住了男人的喉骨。

那女童顺势从他手中逃了下来,一溜烟躲到了那人身后。

而后,毫不迟疑的,还未等人反应过来,轻轻松松的,屠夫便被他扭断了脖子。

他十分随意,也十分厌弃的将屠夫扔在了地上。

“这是,我的猫。”

他伸手捞起自己的小猫,拢入袖袍之中。

陆温眉头轻拧,遥遥望向那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

素衣广袖,翩然洁净,白玉簪作冠,长垂的墨发,如绸缎一般流光溢彩。

只是他的眼前,覆着一道雪白丝帛,细碎额发垂于雪白绫纱前,清清冷冷的,如月下谪仙。

却也因此,绫纱遮去了大半张的面容,只留清隽的下颌。

那延伸出的下颌,是如莹玉般,极苍白的色泽。

武士一见此人相貌,惊呼出声:“是小燕王殿下!拜见燕王殿下。”

这极残忍的一幕,吓得周边的北弥百姓,都一个激灵,纷纷瘫软在地,叩首不止,颤栗不止:

“参见殿下。”

他似有所感,也抬头望她。

他们分别,还不足半年。

他不见天光,不见日月,不见江海,不见山川,唯独能见她自西屏郡城门,打马而入。

他跟着她,隔了一段距离。

月下溪桥,她一袭明绿罗裙,眸底淬了星海,澄净又似苍穹,耀目如若炽阳,皎洁便同云月。

他太轻易,便被她所折服。

那一刻,好似天地万物,都化作虚有,只有阵阵浪潮,滚滚波涛,铺天盖地的,朝他的心防,袭卷而来。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不得不移开那双冷目,牵过那名女童,默然转了身。

苏宛与陆温同行,自然也瞧见了人:“没料想小燕王今日也来了此地,陆姑娘,要不要与王爷打个招呼?”

她怔了怔,垂眸道:“不必了。”

奴隶售卖仍在继续,孩子们依旧被人挑挑拣拣。

两族的仇恨,如同荒漠中的荆棘,无声无息地在百姓之中蔓延。

许多北弥百姓,挑拣了仇人的第一件事,便是发泄自己的怒火,殴打也好,欺凌也罢。

总之毫不顾忌的,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在他们的身上。

陆温低语呢喃,声音却冷冽如秋霜:“如此往复,无穷无尽。”

苏宛微微一笑:“杀人者,便要有被杀之觉悟,若只能你杀他,他却不能报复,何谈公平,何谈公正?”

“你所谓的正义,所谓的公平。”她顿了顿,冷笑道,“便是拿从未沾染过血腥,无辜之人的命,来填么?”

苏宛的眸光霎时变得凌厉,唇边掠过一丝讥讽:

“若我们不将这些孩童掳至北弥境内,待他们长大成人,是否会忆起父辈所遭受的屠杀。”

“进而,与他们的父辈一般,再次成为北弥边境的祸患?”

他顿了顿,不容置疑道:“此乃防患于未然,是不得已之举。”

陆温冷笑:“哪怕是薛灵安,也只是将其族内的成年男子屠戮殆尽,而你们,如今,掳掠的都是无辜的稚儿。”

“你们北弥,和那些摩罗族的畜生,有什么不同?”

“可陆姑娘,你莫要忘了。”苏宛冷冷拂袖,“摩罗部人与我北弥的纠葛,是摩罗人先行挑起。”

陆温垂眸,心中五味杂陈。

老生常谈的一句话:乱世之中,立场决定一切。

北弥人的抉择,难以去评判对与错。

因为他们掳掠幼儿的背后,是北弥边境十州,数万万百姓的哀嚎与悲泣,数万万百姓的残肢与血肉。

对于这些摩罗族可怜的孩子们,她再如何怜悯,也无可奈何。

苏宛继续道:“何况,他们本该被投入兽窟,尸骨无存,现今只是被百姓当作奴隶,即便打骂,好歹留下了一条命,不是么?”

陆温皱眉:“难道,还要我说你北弥是仁义之师?”

他微微一笑:“比起南凉皇帝,投毒四十万百姓之举,我北弥,难道不仁义么?”

他实在太明白如何激怒自己了,陆温站起身,闭上眼,将怒火牢牢克制于心海之下。

她深吸一口气,领着那个无辜的女孩儿,拔腿出了茶室。

苏宛对北弥之忠贞,对南凉之厌恶,几乎到了难以克制的程度,她没法再与之为伍。

苏宛望着陆温离去的背影,隐在袍下的指尖,握着一枚玉镯,微微颤抖。

他知道,她不会屈从于利益,借他之手出入临松,也不过另有动机。

玉镯,是母亲的遗物。

母亲逝前,要他交予自己心动的女子。

他想起与陆温的初见。

庙宇断壁残垣,他假意叩首,眸底却流露出不屑冷光。

而她一袭素衣,清亮似明月,洁净如霜花,默然流着泪,那滴泪,不声不响,就泄入了他的心扉。

他无数次希望,他们立场一致。

然而,事与愿违,情爱与家国,孰轻孰重,自不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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