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英典忽然愣住了,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方政。
“你应该知道他背后是谁的。确定要给省纪委?”
林方政回答:“不就是伍权生嘛。我就不信,他的手还能掌控省纪委不成,只要许哲茂的线索确凿,我会去找纪直强,请他出手相助。”
“伍权生?”黄英典显得有些吃惊,“你是怎么怀疑到他的?”
林方政把跟庞馨欣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黄英典沉默了,眼神不住飘忽,时而看看林方政,时而看看茶杯。茶杯中的茶叶正在热水浸泡下上下浮动舒展,颇有浮萍命运不自主之意。
良久,黄英典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凌厉,嘴角也带着一抹冷笑,已然是计上心头。
他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你的办法可行。”
“谢谢黄书记,我再给市纪委提供两个方向吧。在朗新,许哲茂与两家陵州企业交往甚密。一家是陵北公司,老板叫沈浩,另一家是巴平物业公司,老板叫欧兴平。调查方向可以从这两家着手。如果有需要的话,巴阴县的书记与我私交不错,异地调查可以请他帮忙。”
“好,我会和他们交待。”黄英典用笔简单记了一下。
林方政不说废话,起身道:“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了。我也得回去好好想想了,怎么应对许哲茂即将到来的反扑,顺便帮您盯着他。”
“嗯,你去吧,有情况会有人跟你联系。”
林方政转身向门外走去,望着他的背影,黄英典蓦地想起书中描述的荆轲刺秦场景。这背影的决绝和悲壮,似乎有相通之处。
“方政……”黄英典叫了一声。
“嗯?黄书记还有什么指示?”林方政回过身。
黄英典摆了摆手:“没有。就是想说一句,你是一个好干部。”
这句无厘头冒出来的话让林方政有些发愣,只得微微点头:“谢谢您的赞誉。我先走了。”
说完开门离开。
就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林方政似乎听到了黄英典的一声叹息。
林方政听不出其中意味,不知道那声叹息中所蕴藏的遗憾、惋惜。
一路下楼来到大厅外。六月的天,真是娃娃脸。刚刚还晴热无比,此刻却是一声炸雷,暴雨倾盆而下,仿佛天上银河被豁开了一道口子,尽情浇淋着这片山区土地。
司机老张适时撑开伞来到林方政面前,又递了一把给房文赋。
三人上车,在漫天雨花中,驶向朗新。
“老张,不回县政府,直接去朗林乡。”
“好的。”老张答应一声。
房文赋在副驾驶侧过身:“县长,您是要去检查防汛工作吗?”
“防汛防灾的通知早就发下去了,究竟做得怎么样,也该去检查一下了。这场雨来得及,来得猛,朗林乡地势低,四周全是山,滑坡泥石流风险很高。”说完又叮嘱道,“文赋,你是朗林乡出来的,这个时候可不能讲感情通风报信,我要看的就是最真实情况。”
“嗯,我明白!”这点房文赋还是拎得清的,这关乎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事情,谁对防汛工作应付了事,谁就得受到自然的报复!
轻车简从,林方政没有通知安委办,没有通知当地乡政府,没有带媒体记者,以最真实的“四不两直”状态直插朗林乡。
在林方政指挥下,车辆直接来到朗林乡地势最低的小角村。
小角村地势最低,但四周环山,且都是海拔超出一千米的陡峭山崖,极易发生山体滑坡,每年都是防汛的重点风险区域。
到了小角村的西南角,直到车辆无法再开进去,林方政下了车,这才让房文赋跟朗林乡政府打电话,通知他们马上赶过来。
“四不两直”并不是完全不通知,而是在抵达现场后再通知,这样留给当地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做假,同时也能将发现的问题立马交办。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各省的省委书记都有暗访现场的新闻。很多网友看了现场的照片,省委书记身边乌泱泱跟了一大群领导,就不加思考的批评他们是作秀。
其实,这也是误解了,一个省委书记,作秀的方式有很多种,完全没必要通过这个去做秀给中央看。
这种情况,一般是省委书记快到的时候才通知当地领导,然后等他们赶到时已经暗访结束,现场批评、责令整改。
为什么要拍照报道新闻的,更多是一种宣传警示。告诉全省干部,我是会搞暗访的,你们老实履行职责,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撞我枪口上。
房文赋一边打电话,林方政已经撑着伞开始沿着田埂小道向紧挨山边的几乎聚居村民房屋走去。
雨越下越大,把田埂浸得湿滑无比。三人深一脚泥、浅一脚水艰难往前走,很快泥水就把鞋子、裤脚弄得脏污难堪。
来到第一户民居前,一个大概上小学的小女孩正坐在屋檐下写着作业。
看到有人近前,小女孩抬起稚嫩的脸庞,问:“叔叔,你们找谁呀?”
林方政笑呵呵跟她打招呼:“小朋友,你好啊。有大人在家吗?”
“奶奶,有人来了。”小孩向房内喊了一声。
没一会,一个穿着民族朴素衣服的老妪走了出来:“你们找谁?”
她说的是最纯正的民族方言,林方政完全听不懂。
幸好房文赋是本地人,又在朗林乡工作多年,对本地土话还是听得懂的,他马上接话:“老妈妈,这位是我们县长。家里就您两个人吗?”
老妪似乎没听清什么县长的介绍,回答道,“对,她爹妈出去打工去了。”
这是典型的农村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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