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雨心中也有些奇怪,赵明釜这几十年是如何历经万险、求得仙缘,且不去说了,至少如今也是堂堂练气七层修士。
这个修为放在乌山坊市这样的地方,至少也是个管事一级的人物,哪怕是放在逍遥仙城这样的地方,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做个执事绰绰有余。
怎得沦落到要和低阶灵植夫挤在一起住棚屋了?
看来七弟这些年在修仙界过得也不快意……
荆雨感叹了一番,但却也并无上赶着帮衬的意思。
赵明釜在凡俗时便与他关系不算太好,皇嗣争位时自家这个七弟还自作聪明地算计了他一把,这让荆雨对赵明釜观感极差。
但说实话,他与赵明釜确实也没甚么生死大仇,好像也不至于因着凡俗时期的那点嫌隙就伺机报复。
如今只当是形同陌路,往后将赵明釜当成自己在城外郊野布下的一道耳目,时不时窥视一番即可。
就当荆雨打算断开勾连时,赵明釜棚屋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赵道友!赵道友可在家?”
赵明釜脸上的皱纹抖动了几下,似乎显现出了几分激动神色:“可是王道友?”
“正是王某!”
赵明釜竟连鞋袜也来不及穿,光着脚急急忙忙打开了大门,望见门外那个形貌猥琐、修为却已然练气八层的男修,急声道:
“可是洞府的事情有了进展?”
那猥琐男修摇了摇头:“不是!”
赵明釜原本激动的神色渐渐平静,最终还是转为了颓然,闷闷道:
“那你来作甚!”
王姓男修言道:“赵道友,那一处【玄级】洞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情……”
“什么【玄级】?”赵明釜眼睛通红,怒声道:
“当初是谁言之凿凿,说逍遥盟寻到了一条新灵脉的踪迹,要将其与外城东区的地脉相合,做出一条新的灵石矿脉,与如今的主灵脉和两条分灵脉相呼应,形成【君臣佐使】的格局,将逍遥仙城一举打造成元婴道场?”
“还说那条新灵脉就要定在东区杨柳河岸边!届时岸边的那一排洞府灵气浓度绝对可以达到内城区的【玄级】!”
“若非如此,我怎会押出所有身家,又去借了好大一笔灵石贷,以七百灵石的价格去买一座市价仅有四百灵石、还未建成的【黄级】洞府!”
“如今新灵脉遥遥无期,洞府建了一半,负责修建洞府的商会又不知去向……我连住都住不进去!”
“赵道友,你心急,我难道好到哪里去了?”王姓男修恨恨道:“别忘了,我可是一口气进了两座洞府!如今更是血本无归了!”
“按理说这消息渠道可靠得很,不太可能是假消息!几十年前仙盟的真人不是真真切切引入了两条小型灵脉与地脉相合?那两次提前收到风声的修士可是赚得盆满钵满!不知为何这一次就……害!”
“罢了,此事也是我自己被迷了双眼,咎由自取,你我难兄难弟,我也不能怨你。”赵明釜有气无力道:“你今日来是有旁的事情?”
“让你这一打岔。”
王姓男修连声道:“你可知晓,前几日有一位修士成功突破,如今已是筑基境的大人了!”
“这修士后日举行筑基小庆,咱们练气修士自然没资格参加,但此人据说是个慷慨的,还在外城区包下了几个酒楼,摆下了流水宴席,只要有修士去祝一祝吉祥话,都能赏一口灵食呢!”
赵明釜病恹恹靠在墙根,百无聊赖道:“我道是什么稀奇事,仙城中每个月不都有那么几位新晋的筑基?反正与咱们这等一身负债、道途断绝的修士也没甚么关系。”
“至于那一口灵食?对练气一二层的低阶修士来说还值得一去,对咱们这样的练气后期修士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有什么说头?”
“本也没什么的,这位大人道号【玄镜】,你可知他的俗名叫什么?”
王姓修士眼珠一转,特意卖了个关子,却又坐了下来,仔细端详着赵明釜的表情变化。
“叫什么?”
“你说巧不巧,与你只差一个字!此人名叫……”
“赵明镜!”
呼——
赵明釜霍然自床上站了起来,神色震惊。
王姓修士死死盯着他,忙上前一把攥住了其破旧法袍的一角,急声道:
“我就知道,此人与你同姓,又是一个字辈,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是不是认得这位大人?”
“不,不可能。”
赵明釜咬牙道:“或许只是同名……”
“同不同名,一见便知!”王姓修士道:“那位大人出身乌山坊市,你可有印象?”
“我哪里知晓!”赵明釜烦躁道:“当年我是从【月河坊市】来的逍遥仙城,压根就没听说过乌山坊市的名字!”
“你不是说当年凡俗时还有几位兄姐?说不定其中便有得了仙缘的!你既然都有灵根,他们未必便没有。”
王姓修士急声道:“若真是亲戚,可不就此攀上了!筑基修士的亲眷,赵道友将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哪有那样的事情!”赵明釜颓然道:“我当年若是与兄姐关系融洽,何至于孤身出来寻仙?”
“这,总不至于有仇吧?”
见着赵明釜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王姓修士连忙松开了衣角,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真有仇啊?”
“你这……此事我替你保密,别说我认得你。”
那王姓修士急匆匆走了,只留下赵明釜一人望着墙壁发呆。
“六哥……难道真的是你……”
————
断掉了命数勾连,荆雨将玄镜收回了丹田中,微微沉思。
“七弟的命格是【天资聪颖】,想不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将一辈子的积蓄赌了进去,结果消息是假的,洞府价值大跌不说,还只建了一半,交付都遥遥无期,落得个如今这般的下场。”
荆雨摇了摇头:“这命格真还不如没有,只是让他有了些小聪明罢了。”
“或是这一道命格放到三姐身上……”
荆雨想了想,止不住叹息:
“还真是命数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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