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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簪子


秦韶又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在皇陵的那一夜,他原本没有多想什么,但是回到京城之后听到了一些传闻,他就越想越不对劲了。
萧允墨喜欢叶倾城!
如今阻挡在萧允墨面前所有的障碍基本都已经被肃清的差不多,也就只剩下一个建安公主。萧允墨不会放过建安,拉克尔的大可汗是奴隶贩子出身,毫无荣誉可言,他只做对他有利的事情,之前他帮建安,也是看中了建安或许能带来他之前所不能企及的荣耀和地位,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随着康王,安王还有皇后的相继伏法,建安在大梁朝已经毫无依仗,所以她对拉克尔可汗作出的承诺也就变成了一纸空谈。
如果萧允墨再联合大齐一起对柔然施压的话,不用他们大军压境,就是柔然境内其他的部族为了避免受到大梁和大齐的联合打压,也会逼着拉克尔可汗交出建安公主,以平息萧允墨的怒火。
所以建安现在已经不足为惧。
萧允墨距离皇位也不过仅仅一步之遥,若是皇帝殡天,按照道理萧允墨是要守大孝三年,这三年之中,他不能再度大婚。所以如果他想要叶倾城,无外乎两条路,一是将叶倾城先纳入宫中,不给什么封号,当着他的情人,二是等三年,再风光将叶倾城迎入宫里。
萧允墨能等吗?
秦韶不知道,但是从那夜他明晃晃的抱着叶倾城穿过半个皇陵的举动来看,他已经在向所有人昭示他对叶倾城的所有权了。
秦韶愣愣的站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看着墙角的迎春花抽出了淡黄色的花蕾。
如果叶倾城入宫,他多半是要被流放出京城了。
萧允墨不会让他再有什么大的机会出现在叶倾城的面前。
秦韶苦笑着,他重活一回,原本以为不让萧允玄的计策得逞,不让他再度涉足皇位,而是暗中帮助萧允墨将太子的位置坐牢,他这一世就能过的安泰祥和,也能让靖国公府继续荣昌下去,可是千算万算依然算错。
前世他毁在叶倾城的身上,这一世,叶倾城无害他之心,但是他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少爷。外面有一位陆大人求见。”门上的小厮过来打了个千,禀告道。
秦韶让人将陆逊让了进来。
“秦大人,之前您托付给属下的事情,属下办好了。”陆逊匆忙赶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盒,呈递到了秦韶的面前,“这是昨夜,咱们的人快马加鞭从河间府送来的。属下幸不辱命。”
秦韶的心头微微的一动,将那锦盒取了过来,“多谢了。”他垂着眼帘,眸光紧紧的盯着手中的盒子,百感交集。
“大人注意身体。”陆逊见秦韶的脸色骤然的有点发白,不由担心的说道,“属下会极力追查情缠的解法的。”
“恩。”秦韶这才点了点头。
陆逊有公务在身,又见秦韶没什么心思在他的身上,于是马上识趣的告退出去。
等陆逊离开之后,秦韶才将盒子打开,一枚嵌着红宝石的簪子静静的被安放在盒子的中央,被黑色的丝绒一衬,阳光一照,那宝石益发红的深沉。
找到了……他花了那么大的人力去寻这枚簪子,他原本是想用这枚簪子让叶倾城留在他的身边的,但是现在呢……找到了它还有什么意义?
“与其光看着一枚簪子发呆,不如直接去找她。”一个略显的淡漠的声音忽然从院子的门口传来。
秦韶愕然的抬眸,心底苦笑,什么时候他的警惕性竟然低到了人都已经进了他的院子,他都没反应过来。
进来的人还略显的比常人有点单薄,湖蓝色的长袍拢在他的身上,衣摆在他的行走间摆动,如同湖水泛起的微澜。不过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已经不再是瘦的如同皮包骨头一样,脸颊日渐丰润,就连眸子都带着神采。
“阿睿。”秦韶微微的一怔,“你知道这簪子是谁的?”
秦睿在秦韶的面前站定,也同样将目光落在秦韶手中的发簪上,他略带讥讽的轻笑了起来,“怎么不记得。”她穿过什么,用过什么,哪一样不是在他的脑海之中记得清清楚楚的?他喜欢看她,喜欢看她充满了活力的样子,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的自信,什么都喜欢,所以他会一遍一遍的看着她,偷偷的将她的一切都牢记在心里。
可是她呢?
说走就走,给了他一点点的光热,然后就将他丢弃在一边,秦睿觉得自己还真是可怜,心心念念的看着人家,人家却不过当他是路过的可怜小狗一样,记得的时候去挠挠他,转身就忘记了他会一直在期盼着她。
“不就是洛城公主的。”他轻笑着,将洛城公主几个字咬的十分清晰。“那女人还真是会勾搭。”他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就连你也对她动心了?”他抬手试图去将那簪子拿过来,不过他的手还没伸到秦韶的面前,就被秦韶一下子挡开。
秦睿愕然的抬眸看了秦韶一眼,见他眼底晕起了怒意,不由再度轻笑了起来,“哎呦,这就生气了。我倒是忘记了,她的名声一贯如此。我听说了,太子殿下看上她了,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将她纳入宫里,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看到她了,所以不如就借着送簪子给她,再去见见她,多看一眼是一眼,那样的女人,转过身来就不会记得你是谁了。”
他虽然在轻笑着,可是心底却是流转着一股淡淡的酸涩。至少秦韶这里还有一件她的东西,可是他呢?
“不准胡说!”秦韶落下了眼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掩盖住自己心头的怒意,他厉声说道。
“我胡说?”秦睿冷笑着,“全燕京城都知道萧允墨看上她了,她没嫁你以前不是总追着萧允墨跑吗?现在她得偿所愿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啪”一级清亮的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打的秦睿顿时有点发懵,眼前也有点发黑,嘴角处传来了一丝的刺痛,他呵呵的冷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果然,手指的指腹上沾染了红色的印记,血,他的嘴角被秦韶给打裂开来。
“好一个痴情汉子。”秦睿怪笑了起来,“你说她如果去了宫里,还能记得你多少天?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他凑近了秦韶,尖刻的小声说到,随后他略带夸张的一瞪眼,“哦,我忘记了,你曾经是她的相公,或许会记得你多一点吧。”
秦睿嘴上说着,心底却是好像在滴血一样的痛。
他应该讨厌秦韶的!但是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又是因为秦韶的缘故,他始终对他恨不起来。他也应该厌恶叶倾城,但是在他每一个难熬的夜里,都会想起她灿烂的笑容,如同天边最亮的星辰一样。
他只有有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心底的不甘与愤慨,他能做什么?他一无功名,二无爵位,什么都做不了,至少秦韶现在还可以站在这里拿着属于叶倾城的东西缅怀曾经与她的日子,但是他呢!
他就是一个可耻又可怜的旁观者!
他什么都没有!
衣襟猛然被秦韶揪住,他的拳头高高的扬起,发簪被他包裹在掌心之中也一同随着他的手扬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亮眼的弧线。
秦睿瞪向了秦韶,受伤的嘴角依然微微的不屑的扬起,但是眼眸之中却蕴满了暗色,打吧,他甚至想闭上眼睛,他今日来就是来找打的,不为别的,也只为他心底不顺,他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无人可以倾听他心底的苦闷,这个家里对他好的也不过就是秦韶了。
秦韶眸光暗沉的看着秦韶嘴角的那一丝不屑,忽然他的心口一痛,他忍住后退了一步,毒发了……他忙松开了秦睿,大口的喘息着,手撑在了院子的围栏上。
“秦韶?你怎么了?”见秦韶的脸色骤然变白,秦睿也是吓了一跳,秦韶很少在人前表现出什么,秦睿一把拉住了秦韶的手臂,他赫然的感觉到他在微微的颤抖。这下真的是让秦睿吓道了。
他是被自己给气成这副样子了吗?
“秦韶……”秦睿想要扶着秦韶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这是一种神奇的感受,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将他当成易碎的瓷器一样伺候着,生怕他磕着碰着,但是现在他却是怕秦韶一下子就会摔倒一样。
“无事。”秦韶压住心口翻涌起来的一股血腥之气,快速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瓶子,倒出了两颗药丸服下,秦睿惊恐的看着他,“你这是在吃药?”在秦睿的印象之中,秦韶应该是家里身体最好的一个,而他现在却是随身带着药瓶子,虽然不知道那药丸是治什么的,但是凭借他当药罐子这么多年当出来的经验,他在秦韶倒出药丸的时候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清凉之意,多半那药丸是清热解毒的,秦睿猜想。
“你到底怎么了?我去叫太医来!”秦睿忍不住说道。
“不用去了。”秦韶见他转身要走,苦笑了一下,拉住了他,“我自己什么毛病我知道。不用满燕京城的咋呼去。这件事情,你看到就看到了,不要说出去,免得别人担心。”
“可是……”秦睿还想要说,但是却被秦韶用眸光制止住,“你就当看在我是你堂兄的面子上帮我一回好吗?”
秦睿见秦韶用一种近乎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心底一软,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
“坐下。”秦韶对秦睿说道,“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秦睿闻言,见秦韶的脸色凝重,也收敛起了自己的心思,老老实实的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其实,燕京城或许谁都能诋毁阿蘅,唯独你不可以。”秦韶看着秦睿,低叹了一声说道,“如果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你。”本来他不想说的,但是一想到刚才秦睿居然在他的面前那样说叶倾城,秦韶就觉得自己应该将叶倾城所作的事情告诉秦睿。
“什么意思。”听秦韶这么说,秦睿的脸色就有点不好了,他感觉到自己有点稍稍的胸闷,就连呼吸都快了几拍,似乎秦韶接下来说的是他一直以来最想听的,也是最不想听的。
秦韶将自己为何会想到将秦睿从邢氏夫人的身边分开,又是怎么想到替秦睿调养身体的,一五一十全都说给了秦睿听。
“所以,虽然这一切是我去实施的,但是主意却是阿蘅想出来的,就连你可能是被三婶用药过度也是她研究出来的。”秦韶见秦睿的脸色越来越白,不免长叹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她?”他反问了一句。
秦睿听完已经呆若木鸡,整个人如同被急冻了一样僵直的坐在凳子上,他不置信的看着秦韶,“三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为何要在这上面骗你?”秦韶苦笑,“说起来,咱们靖国公府亏欠她的太多了。”他说完垂下了眼眸看着自己手里的簪子,只觉得心底如同被刀割了一样的痛。
他从皇陵回来之后至此已经快有半个月了,却是连她一面都没见到。
秦韶望着簪子出神,就连秦睿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是夜,秦韶好不容易等到夜深,翻墙出了靖国公府,他熟门熟路的摸进了平江王府之中,来到了蘅芜小筑的门前。
叶倾城的房间里还亮着灯,秦韶犹豫了好久,才缓缓的弄开了窗户,悄然的跳了进去。
他的内伤现在好的是七七八八的了,但是情缠这种毒实在是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纠缠的让他没办法,好在他还有解毒丸,只要按时服下一些,就能将情缠暂时压制几天。
叶倾城刚刚沐浴过,正披散着头发坐在软榻上看书,她的小筑里面地龙烧着,一点都感觉不到初春的料峭寒意,所以她穿的十分的单薄,抹胸外面就罩了一件湖丝的长裙。
她猛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差点将手里的书给扔出去,等她定下神来,才发觉站在她身边的人是秦韶。
“秦韶!”叶倾城猛然扔掉了手里的书,叫着跳起来,投入了秦韶的怀里。
秦韶一愣,但是还是张开了手臂将叶倾城接住。
她变沉了,幸亏他现在内伤已经基本复原,不然被她这么猛的一撞,非要出洋相了不可。
秦韶一直以来忐忑的心在叶倾城主动的投入他怀抱的瞬间被填满。
许是叶倾城的动静有点大了,惊扰了门口的侍女。
“公主?”侍女们在门口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该死的!叶倾城一吐舌头,沉声对外面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们不用伺候着了,散了吧。”要是让侍女们惊动了曹嬷嬷就不好了。
叶倾城的念头才落,就听到曹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主殿下,适才奴婢听到公主殿下好像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没什么,就是做噩梦梦到了。”叶倾城说道。
“让老奴进来看看吧。”曹嬷嬷在外说道。
叶倾城一惊,忙指了指自己的床铺。
秦韶会意,利落的翻身上了床铺之上,叶倾城将外面的纱帐落下,随后转身去开了门。
她假装睡意朦胧的揉了揉眼睛,随后白了曹嬷嬷一眼,“现在满意了吗?”
曹嬷嬷略带狐疑的朝里面看了看,随后朝着叶倾城一福,“老奴看着公主安歇。”
叶倾城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怎么?我睡觉也要你来管?”她哼了一声,“太子殿下虽然叮嘱你照顾我,但是你管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曹嬷嬷一低头,“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担心公主殿下而已。”
“你别忘记了,你现在是我平江王府的人,而不是太子东宫的人。”叶倾城不满的横了她一眼,曼声说道。她走到了纱帐前,“我要睡了,你们都下去吧。”说完她撩起了纱帐,自己翻身上了床铺。
秦韶就躲在被子下面,见叶倾城上床,他抬眸看着叶倾城,叶倾城给了他一个噤声的动作,秦韶点了点头。
曹嬷嬷带着人过来在叶倾城的房间里转了一下,没发现任何的异常,这才告罪离开了叶倾城的房间。
秦韶伏在叶倾城的被窝里,侧耳听了听外面,再三的确定曹嬷嬷已经走远了,这才探出头来。
他的脑袋才刚一伸出来,就被叶倾城一把抱住,随后他就感觉到叶倾城的气息擦着他的耳根掠过,叶倾城凑近了他,小声的问道,”说,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看我?”
乍见秦韶的狂喜已经过去,现在叶倾城担心的是秦韶的身体。“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毒……”她捉着他的手臂,滔滔不绝的问道,秦韶凝眸看着她一开一合的红唇,再也藏不住心底对她如同潮水一样的思念之意,他手臂一抬,将那个兀自在喋喋不休的人揽入了怀里,随后人一翻,将她压在了身子的下面,“我在想你。”他沙哑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就将略带清亮的唇印在了她的唇角。
叶倾城不由瞪大了眼睛,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她有点晕晕乎乎的。
他的吻带着属于他的气息,让叶倾城熟悉的气息,一声叹息忍不住从叶倾城的唇齿之间溢出,如同羽毛一样的拂过了秦韶的心头,让他不由将她更紧的揉入自己的胸怀之中,他好像要将她揉碎让后让她整个与自己融为一体一样。
他来的时候想的很多,他是来还叶倾城簪子的,她说过会答应一件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想让她做的就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无论她对未来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默默的支持她。
但是在骤然将她揽入怀里的瞬间,秦韶后悔了,他不想假装什么伟大了,他要她,彻头彻尾的要她,他已经想她想的心都痛了。
刚才曹嬷嬷的出现让他骤然明白一点,那就是她离不开平江王府,因为萧允墨已经派人将她软禁在此。
躲避在床上的时候,他不住的回想自己刚才来的时候是不是惊动了什么人,不过他后来很肯定,如果他惊动了什么人的话,曹嬷嬷是不会那么轻易的稍稍看一下房间就离开的。
他成功的规避了萧允墨的所有眼线。
直到他略带喘息着放开她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眼角留下的泪滴。
那泪水在朦胧的灯火之中显得更加的晶莹,如同水晶一样,让他的心全数皱了起来。
“怎么了?”他心痛的问道,“可是弄疼了你了?”他抬手轻抚着她的红唇,那唇瓣似乎真的有点红肿。
“不是。”叶倾城是个情感不怎么容易外露的人,如今再也忍不住投入秦韶的怀里,肆意的哭了起来。
秦韶被叶倾城骤然而至的泪水顿时弄的手足无措,他只有将她抱在怀里,默默的陪着她。
良久,叶倾城才缓缓的从他的怀里抬起了略带红丝的双眸,“你这么多天不来找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秦韶如雷击一样僵了一下,随后他长叹了一声,“我哪里是不喜欢你了,而是更喜欢你了。”他低声说道,轻轻的啄了一下叶倾城的额头。“我怕你不喜欢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叶倾城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
因为萧允墨啊。
秦韶苦笑了一下,他拿出了被他藏在坏里的红宝石簪子,将它轻轻的放在了叶倾城的手里。
“这……”叶倾城认出了这枚簪子,不解的看着秦韶,“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让我做什么事情?”她显得有点惊慌,眼神变得凌乱了起来,如同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一样惴惴不安。
秦韶是第一次看到叶倾城流露出这样的神态,他爱恋的看着她,“我本是想说让你做到坚持自己的选择的,但是在刚才我好像后悔了。阿蘅,你愿意跟着一个可能不会有什么未来可言,而且身中情缠之毒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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