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李芸总算将水吐了个干净，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换回几分清明，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指甲扣抓着掌下的树皮，鲜血淋漓。
宋楚烟急急去抠她的手，短小的手指卷住李芸冷冰冰的手：“不要伤害自己。”
“醒了就行，楚烟，你戴着斗笠，能跟上我吗？”赵幺儿脱下斗笠塞进宋楚烟的怀里，将李芸捞到自己的背上。
“我可以！”
宋楚烟将斗笠搭在身上，多余的部分就用两条手臂捞着，还将赵幺儿的拐棍给她，自己又找了一截结实的木头撑着自己。
“好样的，要是跟不上就喊我。”赵幺儿给她将帽子戴好，掂了掂身后的李芸，拄着拐棍往渔村里去。
背后，宋楚烟也抓着木棍，一脚深一脚浅的跟着她回去。
一回到渔村，大家都围了上来，方奶奶让儿媳腾了一张干净的床，将李芸安置下来，几个女人端来热水，里里外外的跑，男人们在厅堂里议论纷纷。
“李芸的娘家不是在北边那村子么，咋在南边的河边。”
“这还难猜？肯定又是冯大山那个不中用的，和媳妇吵架，把人直接扔到河里，冲到下游去了。”
“要不是这雷雨把岸边的树砸倒了，只怕李芸就顺着河飘不见，哪还能被赵家的捡着。”
宋楚烟也在房间角落里擦身子换衣服，听到门外的声音，小小的眉头拧在一起。
如果没有那根倒下的树干，可能李芸真的已经飘走了。
等李芸失踪，彻底死无对证。谁都怪不到冯大山的头上！
徐妩给她穿好衣服，擦头发，拿了热水递到她嘴边：“囡囡喝一些，暖暖身子。”
宋楚烟喝下大半碗热水，浑身才有了暖意，圈着徐妩的脖子坐在角落里，等待着李芸醒来。
不消片刻，里间和外面同时传来声音。
“醒了！”
“冯大山来了！”
帘子陡然被撩开，一瘸一拐的冯大山满脸担忧的冲进来，直接扑到床边，当即流下两行热泪：“李芸，我昨天只是心情不好和你吵嘴，还以为你是生气回娘家……没想到你这么想不开！要不是赵幺儿和女娃，你就要离我而去了！”
“原来是吵架了。”
“嗨，我刚才还说冯大山打了两年的婆娘，也没真杀人，现在腿脚快好，更加不可能杀人了，你们还不信我的。”
“都别在这里马后炮，人没事就好。”
男人们只敢在外面说嘴。
李芸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会儿，动了动嘴唇，只发出嘶哑的声音，却组不成只字片语。
“我带你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家休息，好好照顾你，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冯大山说完，竟是直接跪在地上，求赵幺儿和几个女人，帮忙将李芸带回去。
几个女人心软。
“不然，我们帮忙把人送回去吧，冯大山的腿不利索，别把芸姐颠摔了。”
“不送！”
赵幺儿还握着李芸的手，那里的伤口已经被纱布裹住。其他女人都以为是李芸挣扎时不小心抓破的，只有她和宋楚烟知道，这伤口分明是她自己醒来，不甘心时抠破的。
事情，绝对没有冯大山说的那么简单。
冯大山还跪在地上抹眼泪：“她是我娘子，我们两三年那么苦都熬过来了，难道你还真信了别人的碎嘴，以为我会害她？我疼她都来不及！”
里外的人都觉得有道理，冯大山好起来，没道理对同床共枕的人下手。
更何况，渔村里多是一夫一妻，外来的婆娘更是又疼又宠，还是家里管事，这理由实在合理。
反倒是显得赵幺儿跋扈。
“赵幺儿，你平素跟李芸不对付，现在在这装什么好人，赶紧把人放回去。”
“人家都说了是吵架，谁家不吵架，我哥前两天跟嫂子吵，吵完就去跳了河，气消了不还是自己爬回岸上了，能有啥事儿？”
赵幺儿却拉着李芸的手不肯放，女人们总是听赵幺儿的话，没人敢动手。
僵持之际。
宋楚烟小跑到床边，坐上床沿，骄傲的一拍胸脯。
“冯家好远的，雨这么大，让李姨到我家去住吧，离这就两步路，我还会抓药呢，能把李姨照顾的妥妥当当。”
冯大山脸色微变。
宋楚烟对渔村有恩，带来药方和按摩法子，还给了不少菜谱。她人虽小，说话却在人群里颇有些分量，一时之间，那些指责都荡然无存。
冯大山还想据理力争，沈奕川从外头探头：“叔叔腿脚还没好呢，李姨留在我们屋子，我和肖瀚打地铺，晚上李姨有些不舒服，我们俩都能随时照顾。”
肖瀚紧跟着说：“就是，我们也是小大人了，肯定比叔叔你有力气。”
冯大山欲言又止。
徐妩笑：“而且，我家就我一个女人，比留在方家这大一家的屋里好。三个孩子各有本事，定不叫你娘子病卧在床，风寒也能照料稳妥。”
大人小孩儿说话，生生将他的话堵死。
赵幺儿也松口：“我赞同。”
“……”
冯大山彻底没了话。
方汉之前听赵幺儿说了个七七八八，当即咳嗽两声：“那就这么定了。大山你腿脚不好，自己先回去休息。徐家的肯定能照顾好李芸。”
村长发话，冯大山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赵幺儿则将李芸送到徐妩的房间里休息，自己也厚着脸皮留下来：“我来照顾李芸，不总是麻烦你们了。这床铺不够，我可以到厅堂里打地铺。”
“我跟哥哥们睡，你睡我的位置就可以啦。”宋楚烟抱着自己的枕头，往桌子旁的被褥上一搭，随时准备打地铺。
沈奕川和肖瀚听说她也要跟着打地铺，赶紧去多抱一床被子——他们能睡硬地板，妹妹还是要睡得软一些。
赵幺儿不好意思的留下来。
李芸当晚就发了热，宋楚烟翻出药材给她，赵幺儿连夜熬煮了一锅汤药，整夜不眠的照顾李芸，听她梦呓喊救命，也任由她死死拽着自己的手腕。
宋楚烟躺在两个哥哥中间，听床上传来赵幺儿的哄声：“你没事了……李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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