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余秀芬愕然瞠目，扭头看向一旁的徐图。
徐图冲她皱着眉摇了摇头，她立马懂了，这就是老年痴呆症。
只是她没有想到，余桂英的情况竟这么严重。
她记得自己的双亲和公婆在离世前，也都有些老糊涂，但不至于像自己姑妈这样，看起精神矍铄，却连人都分不清了。
“放寒假了吗？”
余桂英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句后，说道：“可不能逃课呀！”
她捏了捏余秀芬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本来学习就不好，要是再逃课，以后咋办？工作都让你那两个哥哥给顶替了，你只能自己找，找不到好饭碗咋整？等着年纪到了嫁人吗？”
“你是长得好看，可好看没文化，更要吃男人的亏。”
“秀芬啊，还是好好读书吧！”
余秀芬嘴角一抽，斜眼看了一下徐图，见后者只顾傻笑，她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应道：“好的，大姑。”
“这就对了！”
余桂英破颜一笑，松开了她的手，又看向了徐图，“老大，快给你五妹倒杯水，把我昨天给你买的应子糖拿出来。”
得！这是把图图认成她大女儿了。
余秀芬嘴角再一抽，也看向了徐图。
徐图似乎习以为常，应了一声后，就去倒水拿糖果了。
“还真有应子糖？”
看到徐图端来的果盘，余秀芬咄咄称奇。
徐图压低嗓子解释：“都是大姨买的，我大概给她说了一下姑婆现在的情况，让她尽量满足姑婆的各种需求。这种糖网上有卖，不难找。”
“我大姐也是不容易。”
余秀芬感叹一句后，拿起一颗糖，剥了喂给余桂英，“大姑，你也尝尝。”
“我不吃，你吃吧。”
余桂英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余秀芬吃下了那颗糖，抿了抿，又嚼了嚼，跟着就皱起了眉，对徐图小声说道：“味儿不一样了。”
徐图哭笑不得，“山寨的能完全一样吗？”
“也是。”
余秀芬点点头，“小时候的东西咋可能找回来。”
不过，当余桂英问她好不好吃的时候，她还是说了违心的话，对这糖一顿夸。
“喜欢就揣点走，你少有来我这里。”余桂英莞尔说道。
余秀芬答了声“好”，然后问徐图：“你就一直陪她摆龙门阵就完事了？”
“那叫陪聊服务。”徐图好笑。
她指了指旁边的新轮椅，对余秀芬说：“帮我把姑婆扶过来吧，我要换床单，还要帮她洗一洗，再换上干净的尿不湿。”
“行！”
余秀芬也不想干坐着，随即给徐图打起了下手。
他们先是合力把老人家从床上扶下，再小心安置到轮椅上，再由余秀芬看着她，徐图去整理床铺。
“秀芬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徐图忙碌的时候，余桂英又拉着余秀芬摆起了龙门阵。
她刚要说放寒假了，又听余桂英问：“今天不上班吗？”
余秀芬快要分裂了。
徐图则不停偷笑。
“我…我早不上班了。”
余秀芬愣了愣，才嗫嚅开口。
“哦。”
余桂英自顾点点头，“你在休产假。”
“噗！”
徐图再难忍住，笑出了声。
余秀芬也忍俊不禁，“大姑啊，我娃都那么大了。”
她指了指徐图，“马上就三十岁了，该休产假的人是她才对。”
这下，徐图笑不出来了。
我妈这不是在变相催婚嘛！
余桂英正色接话：“人家还没结婚呢，休啥产假，可不能先上车后补票哟！你三姐就是怀了孕才结的婚，你看最后咋样，没过两年就离了。”
“哟！您现在又不糊涂了？”
余秀芬挑眉，看她郑重其事的表情，真怀疑她是在装疯卖傻逗自己耍。
“我只是老了，没糊涂。”
余桂英没有在意她的暗讽，接着又道：“当初家里孩子多，你爸妈顾不上你，但你就只生了图图一个，一定要对她好。”
“得不到爱的孩子，长大了也不懂得去爱自己的孩子，明白吗？”
余秀芬眸光微闪，“晓得了。”
“妈，帮我把姑婆扶上床吧，我给她沐浴。”
这时，徐图已经换好了新床垫。
“在床上怎么沐浴？直接擦洗吗？”余秀芬疑惑好奇。
徐图指向摆在角落里的一套设备，说道：“用卧位淋浴器，这样洗得干净些。”
余秀芬转头望去，“我还以为是专门洗内衣裤的洗衣机呢！”
那是一台带轮子的立式设备，乍一看，确实很像小型洗衣机。
“这玩意儿咋用啊？”
她一边协助徐图把余桂英扶回床上，一边频频侧目看向那台仪器。
“你待会就晓得了。”
将余桂英躺好后，徐图把那台仪器推进了卫生间，装好温水后，又推到床边，取下洒水头，试了一下水温，再让余秀芬帮着自己脱下余桂英的裤子，进行冲洗。
“哦，原来是这么用的。”
余秀芬看清楚了，“这玩意儿挺贵吧。”
徐图点头，“市面上卖七八万，大姨是从我们公司买的，要便宜些。”
“七…七八万？”
余秀芬失惊打怪，“就这么一个小机器？”
“没办法，姑婆现在的情况，很难在卫生间进行沐浴清洁，但又要经常清洗，一天至少要洗一次吧。”徐图无奈道。
“你大姨砸了不少钱吧？”余秀芬皱眉。
徐图点点头，“自己的亲妈嘛。”
“我就没为你外婆砸什么钱。”余秀芬小声嘀咕道。
“全靠我那两个舅舅和小姨。”徐图接话。
余秀芬撇撇嘴，“你外婆生前最疼他们仨，该他们给钱。”
闻言，徐图骤然想到了母亲被忽视的童年，便没再接话了。
余秀芬也没继续说了，而是看着徐图小心仔细的动作，轻声问：“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一个人的话，每件事花费的时间就比较多一些。”徐图坦言。
“除了给她洗、陪她说话，还要做啥？”余秀芬又问。
“打扫屋里的卫生，喂她喝水吃东西，帮助她排泄，观察她的情况，带她出去透气……”
徐图简单地说了一下她对余桂英的日常护理工作。
“就两个小时，忙得完吗？”余秀芬掐指算了算。
徐图摇头，如实道：“争分夺秒才能把日常的护理做完，但基本没时间带她下楼遛弯了，所以我自己给自己加了一个小时，不算在协议里，当是我送给姑婆的。”
余秀芬沉默了。
等到余桂英的身体清洗干净后，见徐图推着那个卧位淋浴器去卫生间清洗，她连忙跟了进去，“不是要打扫卫生吗？就是扫地拖地擦灰对吧？”
“对！”
“我来吧。”
余秀芬找到扫把和撮箕，扫起地来。
床上的余桂英见状，赶紧喊道：“快放下！秀芬啊，你是来我家做客的，咋能让你扫地呢？”
余秀芬笑着说：“大姑，我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帮着图图照顾你的。”
“图图？谁呀？”
余桂英又糊涂了。
余秀芬也见怪不怪了，“就是大姐帮你请的看护。”
“往后啊，我跟她一起过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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