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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


梁胥年开了车出来,故意走了一条别的路绕了个弯子,避免跟盛怀仁的车一前一后。然后到了民政局,停好车,看到盛怀仁站在门口。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很正常的西装,领带是无趣的蓝色条纹,整个人看着中规中矩的,表情也静默疏离。
从第一眼见到时,梁胥年就知道,这是个死板的男人。
那时候她刚从国外读完了MBA回来就被家里人逼着去相亲,一个人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伴了,所以没抱着多少幻想,也只带着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期待,她去见了盛怀仁。
席间两人交谈不多,但是还算和谐。后来想想,这竟是这许多年来,两人说话说得最久的一次。
梁胥年问他,你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相亲?
盛怀仁回答,他跟初恋女友分手快五年了,觉得应该忘掉过去结婚了。
很诚实,也算得上真诚。
梁胥年觉得这人其实挺好的,至少慢慢相处下去,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伴。梁胥年跟他说,她也有过一个男朋友,但是已经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盛怀仁听了没说话,只是拿起了那瓶82年的红酒给她的酒杯倒上了,动作优雅,不轻浮。
只这么一个动作,梁胥年忽然就觉得,就他吧。
然后她用了十年时间,才终于明白,那一瞬间的决绝,根本就是错觉。
离婚证领的很顺利,两个人再走出来的时候,天色不知何时却变阴了。盛怀仁看看天,“好像要下雨了,你路上小心。”
梁胥年笑笑,“听说你们那个盛世传奇要上市了,恭喜啊。”
盛怀仁点头,“下周的酒会,还希望你来捧场。”
梁胥年道:“这个自然,庄恒早就跟我说了。”想了下又道:“我们离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他们?”
盛怀仁看了下手表,说:“看情况吧,你想马上告诉庄恒也可以的。”
梁胥年又问:“老爷子那边呢?”
盛怀仁道:“那个不急,以后再说吧。”忽而话语一顿,又道:“还是,你希望早点让大家都知道,我都随意。”
梁胥年笑道:“我没那么急着嫁人。”
盛怀仁也微微一笑:“胥年,你保重。”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说的云淡风轻,梁胥年听的心里却是一阵绞痛。她忍着情绪,笑一下便急忙转身,才迈出一步,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快走了几步,一只手捂着嘴,努力不哭出声,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攥着提包的手柄,心痛的都要裂开了,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转身。
“盛怀仁!你这个王八蛋!”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不顾一切的跑向那个男人,拼命的捶打在他胸膛,“我恨你!我恨你......”
盛怀仁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拳头不停的砸在自己身上,远处天空一声雷鸣,硕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
“盛怀仁,你到底要恨我到什么时候?到底要怪我到什么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儿子没了,要一起向前看!”梁胥年抽泣着。
“胥年,对不起。”盛怀仁竟也有些哽咽。
梁胥年哭累了,做个深呼吸,收敛了一下情绪,眼睛死死盯着盛怀仁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跟我结婚十年,有没有过,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你有没有爱过我?”
盛怀仁眉头紧蹙,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湿润了他的眼,“爱过,儿子还在的时候,我曾经特别庆幸我娶了你。”
梁胥年眼泪又留下来,嘴角却弯起,“好,谢谢你,我满足了。”
其实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江夏午休一结束就被冯主编叫去了办公室。冯主编是一个三十五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平时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眼妆,因为她是内双,必须靠贴双眼皮胶才能让人觉得她睡醒了,可是她又总是粘不好,动不动就会歪掉。因此每次江夏单独见冯主编的时候,都不大敢直视她的眼。
冯主编把手里的稿子往桌子上一摔,厉声道:“江夏,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
冯主编是南方人,不大会发儿化音,所以江夏他们经常听到她那嗲嗲的普通话时,都有种想笑的冲动。
冯主编见到江夏那脸不思悔改的表情,更火大了,“我叫你去采访民俗老艺术家,你给我写一篇关于城市老年人养老问题的稿子,你脑子进水了吗?”
江夏为难道:“主编,这个不怪我,那老头儿也不跟我聊什么艺术啊,开口闭口的都是他儿子媳妇的事。”
冯主编气的炸毛,又道:“好,你总有理由!那这个是什么?言情小说吗?我让你去报道CBD跳楼女白领,你写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江夏咧嘴一笑,“这就是我采访的内容啊,不信我给你听录音。那女的根本不是什么CBD白领,就是一个精神病患,成天想死呢。”
冯主编揉了揉太阳穴,咆哮道:“我要的是稿子,不是借口!”
江夏吓得一哆嗦,“主编你消消气,我改改还不成嘛。再说你看跳楼这条新闻,别家媒体都没报啊,咱们甭管写的是什么,都是独家。”
冯主编眉头一皱,“对啊,怎么别家媒体都没报呢?”
江夏回答:“盛世不让报啊,这女人的哥哥是盛世的高层,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冯主编听了更加火冒三丈,“别的媒体都不敢报你还写出来!你想让咱们网站跟盛世结梁子吗?”
江夏笑着摆摆手,“没事儿,那女的答应了给我的独家。再说了,我又没拿她哥哥的红包,凭什么替他们封口啊。”
冯主编眼睛忽然亮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点说!跳楼女的哥哥是盛世的高层?有多高啊?能不能套到点盛世的内部情报?”
江夏头上三道黑线,“主编,咱们是跑社会新闻的,套人家盛世内部情报干嘛啊?”
冯主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咱们网站要往多元化发展,当然不能只报社会新闻啊!听说盛世有个子公司要上市了,就是那个盛世传奇,好像下周有个庆祝酒会的,要是你能去找跳楼女的哥哥要一张请柬,咱们网站也能大篇幅报道盛世传奇的酒会,那点击不就上去了!”
江夏觉得冯主编还真是异想天开的豪放派,随即想到盛怀仁那张脸,坚定的摇摇头,“我跟跳楼女都不熟,更何况她哥哥,再说你也知道那是盛世的酒会,外人哪有那么容易混进去的。主编,咱们还是踏踏实实报点儿社会新闻吧。”
冯主编却不死心,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忽然道:“对了,你男朋友不是也在盛世工作吗?让他想办法带你混进去!”
江夏忙说:“不不,陈光是在盛世华锦,那个盛世传奇好像是归盛世华年所有的,完全是两个公司,不搭边的。”
冯主编却说:“我不管那么多,既然都是盛世,肯定能有办法带你进去。江夏,你这两篇稿子都不能用,要是还想拿这月奖金的话就给我想尽一切办法混进去,我要求也不高,别的媒体有独家,咱们混个通稿就成,只要能拍到一张盛世CEO的帅照撑版面,就足够了!”
江夏走出了冯主编的办公室,耳膜还是被她震得发麻。
不用猜也知道找陈光结果肯定是没戏。江夏从包里拿了那张银灰色名片出来,盛怀仁,手指翻来覆去的摩挲着这三个字,叹口气,我要怎么才能拍到你的一张帅照保住这个月的奖金呢?
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江夏终于静下心来厚着脸皮拨了名片上的号码,结果却是漫无边际的等待。挂了电话,江夏对着那名片笑了,总裁哪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无奈之时忽然灵光一闪,她一拍脑门,怎么把那个叫胡成的给忘了呢!
可是把整个包翻了一遍也没找到胡成那张名片,她拼命回想,终于记起来,那天她给陈光送早餐时候没背这个包,接了胡成名片也就随手放进了衣服口袋,然后那件衣服......在她回爸妈家之后随手换了,扔进了衣橱......
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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