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仁仔细看了看她做的策划案,然后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答案?”
江夏边吃边说:“我又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说透了比较好。欲盖弥彰的效果最吸引人,群众不愿意相信白纸黑字写的事情,他们更愿意相信传言和自己看到的东西。”
盛怀仁笑了,“嗯,有道理。”
江夏白她一眼,“自己说有道理,真不害臊,就等着别人夸你呢吧?虚伪!”
盛怀仁笑得很是无奈,“这不是你要这样做的吗?又不是我求你的。”
江夏学着红烧肉做个凶狠的小表情,“你少装!其实心里高兴死了吧!哼!”
盛怀仁笑而不语,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江夏发起的这个寻找活雷锋的活动竟然轰动了网络,#寻找活雷锋,传递正能量#成了微博话题的第一名,每个转发的人都讲一件身边的好人好事,并且@下一个人点名传递下去,大家也越来越关注邵阳的手术进展,对于捐助邵阳的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活雷锋也愈加的好奇。
不少人通过网站公布的线索顺藤摸瓜的找到了盛世,起先也有人怀疑是商业炒作,可不管媒体怎么去找盛世求证,盛世就是不肯给一个正面的答复,这样的守口如瓶反倒让人更加确信了事情的真相。
其他媒体也不是傻子,看见这样的热点事件不跟风做点什么岂不是落伍了。于是这些日子各种关于盛世的正面报道就如雨后春笋一样迅速占领了公众的视线,之前盛世传奇股价跌落幕后黑手一类的负面新闻也就这么被掩盖了下去。
盛怀仁这才觉得,他的小江夏还真是挺有能耐的。
不止他这么觉得,楚京瓷也对江夏的这个壮举叹为观止。他乐哈哈的拿着报表去了盛怀仁办公室,“怀仁,传奇的股价又上去了!你们小两口夫唱妇随的可真有本事!”
盛怀仁心中有些得意,却只是笑笑没说话。
楚京瓷放下报表,转换了一下语气,又说:“那事儿我查清楚了,F城祁家搞的鬼。我已经跟程孟樵说了,程家和祁家的梁子早就有了,这次他们搞这一手程孟樵要是再装包子,他儿子都得看不起他了。”
盛怀仁点头,“嗯。”
楚京瓷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除了祁家,你那个弟弟也功不可没啊。怀仁,这事儿我不好掺合,你看着办。”
盛怀仁道:“偷资料的是那个陈光,被庄恒怂恿的从粱胥年那拿的。”
楚京瓷一拍脑门,“你这都知道了?那你想怎么办啊?你弟弟我就不结仇了,但是陈光那小子可不能便宜了他!粱胥年为了他辞职,真他妈不值。”
盛怀仁说:“老楚,庄恒的事交给我处理。那个陈光就是个小角色,咱们也不用赶尽杀绝,我答应了粱胥年,给他个教训就得了。”
楚京瓷笑了一声,“成,听你的,给他个教训嘛,不过怎么教训可得我说了算!”
陈光就是在那天下午被警察带走的。众目睽睽下,他的脸色青的像个茄子,走路都不知道该先迈那条腿了。
一进了警局就直接被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整三天。无人问津,就这么面对着四面墙壁,干巴巴的坐了三天三夜。
这一间小小的审讯室,其实和当年他与江夏蜗居的出租房差不多大,只是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盏台灯之外什么都没有。安静的连呼吸都会有回声。
这三天来,陈光的心情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担心恐惧不安,变成了最后的麻木绝望与平静。
他并不害怕孤独,他从小一个人守在家里早就习惯了孤独。他也不是恐惧密闭的空间,他跟江夏在那个没有窗的小房间里住了两年,对这个小小的审讯室并没有不适应。
只是这么一个人独处的久了,愈加认不清楚自己是谁。
好多好多的画面雪片一样在脑子里飞散,没有逻辑没有关联,他就这么看见小时候的自己,一个人紧张的盯着爬上饭桌吃剩菜的老鼠一动不动;他看见他那个酗酒的父亲拿着一个碎了底的酒瓶打向他的头;他看见陈村中学里那么多双眼睛鄙夷的看着自己,还有夏梦青那张严厉中又透着慈祥的脸;他看见夏天操场上穿着迷彩服一张被晒红的小脸上灿烂的笑容,她说我是江夏,你是晨光,咱们多配啊;他看见他第一份卖保险工作的上司慷慨激昂的演讲,他说咱们的人生注定不平凡;看见王美芸弯着脊背骑着那辆老旧变形的自行车,在汽车拥挤的马路上穿行;看见粱胥年涂着正红色的口红,目光高傲的问他,你来盛世为了什么......
审讯室的墙上有一个挂钟,但指针是静止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时间凝滞,生命驻足。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想王美芸现在肯定担心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跑去求了粱胥年。他猜粱胥年现在对王美芸应该态度不会太差,但也不会多亲切。他也知道粱胥年或许会想办法来救他出去,但唯一能求的人就是盛怀仁。他想盛怀仁肯定不会那么乐意帮粱胥年,他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江夏。所以现在的江夏,应该还是快乐的。
想到这里竟然松了口气。他现在变成这样,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江夏。
因为他只想给她最好的一面。他喜欢看见江夏崇拜自己的眼神,从大学时候起,每次江夏期中期末考试,她都要缠着他帮她复习,特别是数学。每次他帮她解决掉一道难题时,她都会特别仰慕的抱着他,夸他好厉害。那是他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甚至超过了江夏开口说爱他。
从那之后,他就不自觉的在她面前扮起了这个“好厉害”的人。他教她打篮球,她个子小学不会,便会撒娇的说,你好厉害啊。他带她去爬山,她爬不动了让他背自己,也会笑嘻嘻的说,你好厉害啊。后来他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她鼓励他,说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找到好工作的。那时他心里就憋了一口气,他一定要找一个好工作,让她再夸一句他厉害。可是工作找到了,房子又成了新的问题。她还是和过去一样,笑嘻嘻的鼓励他,你这么厉害总有一天咱们会买一个大房子的。可是他却没了之前的力气。
渐渐的,他再听到她夸自己好厉害的时候,便衍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他有什么厉害的值得她这么夸自己?可他又不甘心,他已经在她面前做了这么久的“好厉害”的男人,怎么能前功尽弃。
她给他的充满了爱的期待,就这么从鼓励变成了压力。
可她却浑然不觉,一成不变。
陈光说了那么多次的,我配不上你,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他想要一个解脱,想要让她明白他完成不了她的期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厉害”的男人。
或许,现在的江夏早已经明白了吧。
江夏确实不知道陈光被抓的事,因为此刻她正在为另一件事不安。
她的胃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连带着头晕恶心的毛病也愈演愈烈。她蹲在地上给红烧肉洗澡,才一会儿功夫,站起身的时候就险些摔倒,这种感觉远远强过低血压。她开始纠结,是不是该吃两片医生开的药。
盛怀仁一下楼就见到江夏惨白着一张小脸,急忙走过去,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江夏勉强笑笑,“没事儿,刚刚给红烧肉洗澡,站起来时候有点晕。”
盛怀仁握着她的手,“江夏,你最近是不是不大舒服?我看你吃饭都不是很有胃口。”
江夏笑着,没有说话。
红烧肉扭着小屁股过来,“唔嗷”叫了一声,仿佛替江夏回答了。
盛怀仁搂住她,“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再看看吧。”
江夏知道她拒绝也是无用功,便窝在他怀里蹭蹭,“好。”
正好下午定了要去探望邵阳,两个人便一起去了医院。夏梦青看见盛怀仁,眼里全是笑,“盛先生,医生说邵阳的这次手术很成功,真是谢谢你了。”
盛怀仁温和道:“夏老师你不用客气,不如叫我怀仁。”
夏梦青眼睛一亮,“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看了一眼江夏。
江夏却苦着一张脸,拼命的忍着想吐的冲动。她从一进医院大门闻到那股消毒水味道起,就难受的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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