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岭风听了壶尘无定的话,那如石雕般的身形,虽依旧未有丝毫移动,但身上的长袍,在无风中突然动了动。
然后,他抬头看向了壶尘无定,依旧不语。
壶尘无定见状,知道桑叔心中压抑许久怒意,在他的心目中,早将桑叔当成了至亲,而将那个人当成了生命中的过客。
现在他回到这里,不是要投靠家族,而是要让娘亲看到,他已经长大成人,他可以靠自己的实力,得到本应有的东西。
然后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他母子的所有人,得到畅快的报复后,他就会放弃这一切,伴同桑叔行走天涯。
“我身后这间房就是娘亲的,桑叔你这段时间,就住在那个房间吧。余下的事情,由我来做就行。”
壶尘无定见卓岭风就这样盯着自己,他忽然话锋一转。
李言从壶尘无定的话中,听出了一种复仇之意。
壶尘无定这番历经生死来到家族,他可不是来送死的,并不会去与对方硬憾的,看来他已然在心中计划了许多年了。
随着壶尘无定这句话出口,卓岭风看向他的目光就是一颤,继而其余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
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先是对李言点了点头,接着便向壶尘无定身后的房间走去。
可是身为筑基期修士的他,就连壶尘无定都能感觉出,现在桑叔脚步间,已失去了以往的沉稳。
直到卓岭风消失在门内后,壶尘无定才又转过脸来看向李言。
“李兄,这里简陋,真是有些委屈你了,你可在另外一间休息几日。”
说话间他伸出手指了指院落中,最左边的一个房间,然后又接着说到。
“如果李兄觉得不适,我一会就会去找家主,想来虽然十几年不在家族,但安排一个人住到迎宾楼中,应该还是可以的。”
说出这些话时,他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歉意。
李言早就看清了院中的四间房舍,其中除了一间是厨房外,剩余三间,光看门上脱落的油漆和斑驳的窗棂,就知道里面的陈设,也不会精致到哪里去。
他脸带微笑中,对着壶尘无定摆了摆手。
“不用麻烦了,就这里吧,想来传承之子争夺,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不过,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希望不要浪费了你历经生死,才来到这里的目的。”
说着,李言大有深意的看了壶尘无定一眼后,便也抬步向房间走去。
壶尘无定听罢,也是目光一肃,看着李言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了门后。
然后,他才慢慢的又走到了院中石凳上,重新坐了下来,看向院落上方冉冉升起的旭日,他的脸上露出了坚定之色。
果如壶尘秋空说一样,时间不长,便有一名小厮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来到院落前。
在扣开院门,放下食盒看清壶尘无定后,小厮带着惊疑的目光这才转身离去。
在他的记忆中,不光是此处院落,就是这一片区域都是无人居住的,也只是在十天半月中,才会有人过来打扫一次。
这里应该有好多年,都没有人居住了!
壶尘无定打开食盒后,一层一层拿开,竟有十道菜之多,而且每样都是浓香扑鼻,精致剔透,同时还有四壶酒,准备的倒是十分的充足。
将这些酒菜摆满石桌后,看着一盘盘佳肴,就令人食指大动。
也不怪壶尘秋空说,即便是修士也会有口腹之欲,何况他这一段时间以来,每日都是在提心吊胆中潜行。
今日回到此处,在老祖已出关的情况下,也算是暂时安全无忧了。
稍后他便去叫了卓岭风,让他出来吃些东西,算是一解这些天的紧张。
可是任凭他如何劝说,卓岭风却是不再出来,而是坐在娘亲曾经的梳妆台前,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壶尘无定现在已是成年,当然明白桑叔的心情,只得随手关上门后,只身返回院中。
之后,他又来到李言门前,扣响了门环。
看到壶尘无定一人,站在院中落寞的身影,李言想了想后,便也欣然同意来到了院中。
壶尘无定则是对着李言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先将四瓶酒都打了开来,放在了石桌上。
接下来,却是伸手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拍,那个曾经出现过后玉净瓶,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伸手在瓶底一拍,玉净瓶口中散出一道烟雾,只是这烟雾呈银色,这些烟雾在石桌上绕了一圈后,才再次又被吸回了玉净瓶中。
李言则是一直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待壶尘无定都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忽然开口说道。
“你这法宝倒也奇妙,里面竟能装了许多不同功能的仙术。”
壶尘无定把玉净瓶收回储物袋中后,对着李言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脸上露出复杂之色。
“本来以我的修为,自是无法拥有法宝的,即便是灵宝对我来说,都是难得之物。
可是桑叔见我在修炼鬼蜮毒卷上,还有些天赋,他将自己毕生的积蓄,几乎消耗一空,才为我炼制了这么一件初级法宝。
本来他老人家,应该是有冲击金丹机会的,可是为了炼制此法宝,他的修为已是停滞了七年。”
李言听了对方的话后,不由动容起来。
想不到一名修士竟然为了别人,把自己的修炼资源用了一空,而自己的修为,则是数年丝毫未有寸进。
“此宝内有四处独立空间,虽然是初级法宝,但这四处空间,可存储四种不同丹药,更能借助其内阵法,增强三成威力后打出。
四种丹药根据调配的不同,可做到攻防一体,即便是一些中级法宝,也不一定就能强过于它。”
壶尘无定接着只是想了想后,竟将此法宝功能说了出来。
刚才李言其实只是对这件法宝赞叹,他并没追问别人法宝秘密的意思。壶尘无定的直接,倒让李言有些尴尬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壶尘无定在向自己刻意示好,把自己的保命的底牌也露了出来。
到时如果他真拿不到传承之子的位置,自己看在他一片坦诚的面子上,还真不好直接翻脸了。
壶尘无定像是没看见李言脸上尴尬之色一般,而是一边说,一边拿起了酒壶。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便是一口喝下,接着也不理李言,又拿起筷子,竟然在每盘菜上都夹了一道,放在自己的碗里。
接着,似有滋味地放入口中,细细的品了个遍,然后竟闭上眼似在回味一样。
过了好大一会后,他才睁开眼来,对着李言微微一笑。
“连日的奔波,有这些吃食倒也不错。”
然后,他这才像是想起似的,连忙给李言斟满了酒杯。
“你那道银色烟雾,也是自己研制出来的?”
李言也似不介意刚才壶尘无定自斟自饮的无礼举动,他慢慢端起酒杯,仔细地看向酒杯里的酒。
“那是我结合了鬼蜮毒卷前四层中的十七种手法、四十六种草药变化,才炼制出来的,其本来的用处,就是探测周边七丈空间内,是否有毒物侵入,也只能起到预警的作用。
像我这种亡命天涯之人,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保下自己的小命。
但我不精通阵法,修为又浅,只得尽自己所能,来让自己安全些,所以便将此术炼入了玉净瓶中,使得它也有探测预警作用。”
李言把玩着酒杯,听着壶尘无定似在说着一件很小的事,就像是在说着日常的修炼,是那般的平常。
但心中赞叹壶尘无定的谨慎,即便到了家族,他一样没有失去警惕。
当这些食物摆满时,第一时间就是很自然地拿出了玉净瓶,这个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已经融入了其骨子里一般。
但听着他的话,这让李言看到了一个无时无刻,都谨小慎微的小修士,最后形成了一种本能习惯,而这一切就是为了---活着。
见壶尘无定说完后,李言笑了笑,把手中的酒杯一举,然后一口喝干。
看到李言只是简单的问了两句后,便毫不犹豫地喝干了杯中之酒,这让壶尘无定最初愣了愣,但接下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自小就没什么朋友,即便是像壶尘秋空这般人,也只是听那人的差遣,而才与他来往的,一些话也是不敢与壶尘无定说得太多的。
不过壶尘无定不曾想到,面前这位看似豪爽之人,并非真的毫无防范,对于毒之一道研究,李言有着他自己的底牌,所以这才一口喝了下去。
二人就这般,边喝边聊了起来,一直吃到了时至午时,方才各自回屋。
回到了屋内后,李言将房门一关,眼中则是精芒一闪,然后袍袖一拂,四杆小巧阵旗直接落在了墙角四处。
接着他一掐法诀,顿时整个房间一阵轻微的灵气波动后,又恢复了正常。
随后李言面无表情中,坐在了床上。
“这么快,便有不少人前来探查了。”
他之前在院中时,仅仅不到半天,在他的神识中便出现了四拨人,那些人在庭院附近一边观察,一边试图放出神识进来探测。
只是神识刚一到院落上空,便被卓岭风的神识直接给反弹了回去。
“这里水还是混浊,刚才四拨人中,至少有两拨人有杀意流露出来。
这种杀意隐藏颇深,但在探测到此处院落中有人后,无意间还是流露了出来,想来是忌惮那位元婴老祖,根本不敢动手,却又想知道院中情况,杀意却是没有控制住了。
这样看来,至少表面上壶尘无定是无碍的,今夜倒是要多加小心才是,也不知传承之子争夺战,需要几日方能结束?”
李言想着心事,他觉得此番要拿到“玄冥令”,也许比之前自己想象的还要困难。
而与此同时,在大房管家于江时曾经到过的那处阁楼之上,一个脸色阴郁的青年,正对着宫装女子说着话。
“娘,那个庶子真的回来了!壶尘良所报得没错,那小子回来的第一时间,便龟缩在了以前的庭院之中,就不再出来了。
我与于总管带人过去后,神识却是无法透入,他们并没有布置阵法。
但其中一人的修为很高,就连于总管的神识刚一探测,也被震了回来,他因此还受了些伤,那人修为可是极为霸道。”
身着淡绿宫装的女子听闻后,冷冷一笑。
“呵呵呵……连于江时神识探测之下都受了伤,壶尘良说三人中,只有一名老者是筑基修为,难道是到了筑基大圆满?
此人莫非就是那贱人的师弟不成,据说十几年前那贱人逃离家族后,就去寻找同门一位师弟的,想来如果不是此人,那贱人母子俩,早就被我们找到了。
此人应是叫做卓岭风,行事狠辣,据说与四大宗门的人,都曾经同台竞技而不落下风,好像曾被两大宗招揽过,可就在那时,便与那贱人一同消失了。”
说到这里,宫装美妇眼中有着恨意。
如果这驼背老者真是那贱人的师弟,这些年的一切,应该都是此人所为的结果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