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初与许令玙齐齐回头,见是许澜进了正院。
倒还是门边的丫鬟先反应过来,边拽着许令玙不放,边唤许澜过去帮忙:“十三爷,侯爷旨意要进产房,您快来劝劝罢!”
“都是快做爹的人了,也不稳重些。帮不上忙不说,你我战场沾了那么多血腥,惊着孩子了怎么办?”
许澜疾步走进,却满眼都是吓白了脸的江云初。
一股熟悉的乌木香,将江云初包裹其中,悬在高处一直不落地的心,也终于被这让人心安的香,给稳稳接住。
她抬头看向许澜,担心的话没说出口,便听许澜又道:“全京城最好的喜婆与大夫都在屋里了,不用太担心。”
但屋里尖叫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不生了,不生了!”
喜婆也同养嘶吼回应:“夫人,莫要放弃,已经能看见头了!”
“夫人,撑住,不能泄气!”
屋中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直到最后一声破口而出,屋中瞬得安静。
“醒醒夫人!”
“参片给我!”
屋内叮当作响,乱作一团。
屋外三人屏住了呼吸,特别是江云初。
众人只知白夫人这一胎事关侯府,事关世子。
但江云初却知道,那小小生命身上肩负的,事关命运,关于她的命运!
许澜也瞧见了江云初的失态。
“若不我们先回去……”
但正在这个时候,紧闭的屋门,被人从里面骤然打开。
是丁香。
汗与泪交织在她的脸上,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回应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泪抢在声音前夺眶而出。
“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生了!
江云初脚步根本不听使唤,她跑在最前面,一把推开丁香,直往白夫人里间而去。
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江云初第一次觉得,这气息竟如此充满希望,竟如此好闻!
白夫人像被刚从水中捞起般,静静躺在床上。
汗水洗净了她常年累月附着的粉黛,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眸子,如星光般璀璨,望着身旁那小小的一团。
不知为何,江云初突然很想哭。
二姑娘,不用再在和亲王府囚禁终生,白夫人也成功生下了孩子。
与命运的这一场场恶战。
她江云初,也并非一败涂地!
她紧紧握住了白夫人的手,分明心中提醒了多次不能哭,却还是没忍住,喜极而泣:“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
“十三婶您这……”白夫人眼中有些诧异,但江云初滚烫的泪,一滴滴砸在她手背上时,她也莫名湿润了眼眶。
丁香站在一旁,也触景生情直抹眼泪:“方才奴婢听说,十三夫人等在院中的时候,急得原地打转,口中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求了个遍呢。”
白夫人畅然一笑:“噗,若你求的是送子观音,说不定早就生出来,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那打趣的默契,像极了多年老友。
江云初愣怔片刻,又笑了。
“不苦了,以后都不会苦了。”
她紧握着白夫人的手一遍遍念叨,也不知是安慰白夫人,还是安慰又过一重山的自己。
而此时屋外,许令玙与许澜二人,将江云初的喜不自禁,一字不漏听进了耳里。
“应该是我最先进去的。”许令玙怅然若失道。
许澜愣了愣,同样有些无助。
只剩一声叹息:“我知道。”
“而且那些词,也应该我说。”许令玙又道。
“我知道。”
“要不你们也赶紧生一个吧。”
许令玙最后一句话,彻底哽住了许澜。
许久,他才别扭回了句:“长辈的事情,自心中有数。”
————
白夫人年轻,身子恢复起来也格外快,不过第二日,脸上便又重新恢复了血色,精神也愈发好了起来。
京城各家皆收到了消息,接着铺天盖地的贺礼,送进了忠勇侯府。每日盯着库房与嬷嬷们,将名帖与礼品清单清点罗列,就已经很费心神。
又碰上三房分家,好多祖上的财产需要按祖制分割。
如此关头,公爵府的媒人也正巧上了门,定下了来年初春将二姑娘迎娶进府的计划。
白夫人还在月子中,看看清单老夫人又明白着撂挑子不干。
江云初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常常连饭都忘了要吃。
饶是这样,江云初也还是没有忘记,每日去正院看看白夫人与小世子。
起先,江云初还全心全意在汇报府内事务上,仅在与白夫人聊完正事的时候,顺便去看看小世子,欣赏她同命运战斗胜利的「果实」。
这襁褓中的小孩,当真一天一个模样,一天比一天水灵。
瞧着瞧着,便凭空瞧出了感情。
到后来,她竟有事无事,都要去正院坐坐外,离开的时候,竟还有恋恋不舍的意思。
这日,江云初从正院回锦澄院的时候,已是夜里,刚踏进屋里,便见许澜正在案前看书,似是等她许久的样子。
“又去瞧小世子了?”许澜放下书问。
江云初擦了擦额间薄汗,颇有兴致:“你可不知道那小孩子有多有趣,白白嫩嫩的一团,见谁都笑呢。”
许澜抬了抬眉,又拿起了书。
甚至还故意不看江云初,像是顺势随口一提。
“那日侯爷还说,若你那么喜欢孩子,我们自己也可以生一个的。”
仿佛晴天霹雳,江云初当即从小世子的猛态中,醒了过来。
她瞧着许澜,才恍然发觉……
今天这男人,不对劲!
平日来屋里「做戏」时,虽不是正襟庄重,但好歹居家常服也妥妥帖帖的穿在身上。
哪像此刻!
半透的睡袍松松垮垮,半明半透。
烛火之下,紧致的肌肉也若隐若现。
他分明的棱角。
他滑动的喉结。
江云初咽了咽口水,想移开目光,但却总失败。
“你刚说什么?”她脑子有些不清醒,于是含糊又问了一次。
许澜有些无语。
总不能直接说咱们今夜生个孩子吧!!
“就是老夫人也催了……问为什么我们还,一直没有动静。”许澜战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话却断断续续,越说越心虚。
江云初反应了过来。
她瞪着许澜:“你要和我生孩子?”
气血瞬间涌上许澜的脸,江云初的目光炙烤下,他顿时手足无措,只恨不得当场钻到书案下去。
但骄傲,却让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这本就夫妻平常,你我成亲快一年,有什么不可以?”
江云初色欲迷蒙的眸子,在惊恐中骤然清醒。
“当然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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