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两辆马车缓缓驶离尚书府，汇入滚滚车流当中。
车厢内熏香袅袅，杜思薇姿态懒散地歪着身子，一会将脑袋搭在杏儿肩上，一会将脑袋搭在小草肩上，俨然一副失了骨头的模样。
坐在她正对面的杜源见状，并不出声制止，只定定欣赏着她怡然自得的轻松模样。
眼看亲妹妹在自己的注视下将要睡去，杜源终是忍不住好奇道：“为何你不管处于何种环境，皆能如此松弛怡然？”
闻言，杜思薇困倦地支起一边眼皮，懒懒扫了便宜兄长一眼，随后将眼睛闭上。
不知为何，她现下困乏得厉害，明明早上醒来时精气神十足。
就在杜源认为对方不会搭理自己之际，少女慵懒的声音骤然响起：“因为我随心而活。”
随心？
杜源愕然看向妹妹，却见对方呼吸平稳绵长，显然已经陷入梦乡。
她方才说的“随心”二字，可是在点他？
不，她不当如此了解他才是，毕竟，就连养育他十余年的生身父母都不曾将他看得如此透彻。
杜思薇正迷迷糊糊打着盹，周身忽然剧烈晃动，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某个方向跌去。
坠落感传来的瞬间，她意识也瞬间清醒。
“小姐！”
“小姐！”
“二妹妹！”
几道惊慌的呼喊声钻入她耳中，几乎是同时，她腰上一紧，整个人跌入一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淡淡安神香气钻入鼻腔，杜思薇抬眼看去，正对上便宜大哥充满关切的眸子。
她微微一诧，很快站起身，拉开二人距离一屁股坐回原位。
奇怪，这家伙不是对家中所有人都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吗，怎的今日出手扶了她一把？
见亲妹妹对自己格外警惕，杜源搀扶的手悬在半空中，须臾缓缓收回，自顾自道：“你没事就好！”
言罢，他将视线转向车门方向，沉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回大少爷的话，方才有一不长眼的乞儿冲出，惊了前头的马车，小的紧急偏转方向，这才让车轮绊了地上的木棍。”车夫高声答道。
闻言，杜源心下稍安，不忘嘱咐道：“今日街上车马多，行慢些，切记稳妥第一。”
听得“稳妥”二字，杜思薇诧异看向便宜大哥。
他说这番话，不会是在为她着想吧？
感受到妹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杜源扭头对上对方视线，平素淡漠的眸底藏着不为人知的期待。
对视须臾，杜思薇撇撇嘴，脑袋一歪重新倒回小草肩上，懒洋洋道：“杜源，你这个人可真奇怪。”
“为何这般说？”杜源温声询问道。
“若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才便不该帮我，不该关心我，若打从心里关心我，就不该一直摇摆不定。”杜思薇红唇开合，语气十分漫不经心，仿佛她对面坐着的不是自己的亲兄长：“杜源，我虽然缺爱，却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人，你今日帮我，关心我，换不来我的感谢，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杜文茵阵营里的人。”
“阵营？”杜源挑眉，默然纠正道：“我不是谁阵营里的人，我只与自己一个阵营。”
“噗嗤！”杜思薇喷笑，嘲讽地瞥了男子一眼，张口直击对方命门：“不，你是杜文茵阵营里的人，你一直为她所裹挟，根本没得选！”
末了，不待对方接话，她又道：“亦或者说，你不敢选。”
闻言，杜源眸色深了几分，轻笑道：“你别对我使用激将法。”
“是不是如我所言这般，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书房里的字亦清楚。”杜思薇淡淡言罢，在男子诧异的目光中重新闭上双眼。
“小姐！”小草偷偷看了眼大少爷黑沉到近乎骇人的脸色，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您这样枕着不舒服，要不枕奴婢腿上？”
说着，她拿起一个软枕垫在自己腿上。
小姐将素来温和的大少爷气得如此厉害，若一会马车再颠簸，大少爷恐怕不会再出手相救，还是让小姐换个睡姿的好。
“好！”杜思薇从善如流应承，身子一歪滑枕在小丫鬟腿上。
杏儿见状，当即也往自己腿上垫了个软枕，同时伸手去搬自家小姐的腿：“小姐，您这个姿势也不太舒服，要不将腿架奴婢腿上？”
“不必……”杜思薇摆手拒绝，不等将话说完，两条腿已然被对方使了牛劲架起。
“小姐您睡，奴婢给您按腿！”杏儿说着，不等自家小姐做出回应便轻轻为她按捏小腿。
小草也不甘示弱，殷勤地为自家小姐按捏双肩小臂。
杜思薇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很快咽回腹中，只溢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还别说，这么躺着怪舒服的。
在二人的精心侍候下，杜思薇很快进入梦乡与周公下棋。
看着怡然酣睡的亲妹妹，杜源额角跳出一根青筋，往日和善的面孔黑成锅底。
她是怎么做到三两句将人激怒，自己却呼呼大睡的？
难怪杜文茵与她过招一次破防一次，换做他，怕也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边上侍奉的婢女见状，忙为自家少爷顺气，软声细语道：“大少爷何必与二小姐计较，二小姐她……”
侍奉杜源多年的大丫鬟灵雀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呼呼大睡的二小姐，眼皮跳了跳，委婉道：“二小姐一贯来都是没心没肺的。”
她不知大少爷为何因为被划入大小姐的阵营而生气，毕竟，从她侍奉大少爷伊始，大少爷便十分宠爱大小姐，虽然大少爷面上总是淡淡的，似乎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可只要大小姐在外受人欺负，他必定会想方设法为大小姐讨回公道。
只是……
灵雀又偷偷看了眼怡然酣睡的二小姐，心中只觉说不出的怪异。
兴许，大少爷心里也是纠结的吧，毕竟大小姐近日做的错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少爷宠爱大小姐多年，心里难免难受，难免挣扎，而二小姐又是大少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我知道！”杜源摆手示意丫鬟噤声，脑袋后仰靠在车厢上，无力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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