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小姐……”张管事嗫嚅着唇轻唤,眼底逐渐染上一丝惊恐:“您……您这是在笑什么?”
“你认为呢?”杜思薇不答反问。
“小……小的……”张管事唇瓣开合,明明心中已有答案,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杜松卓柳夫妻二人针对咱们家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调换两家的孩子,让自己的亲女儿过上好日子!”杜源接过话匣,看向亲妹妹的眸色深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独独选中他们家?为什么如愿调换了两个孩子后还要虐待思薇?为什么明知思薇乃尚书亲女,且与尚书夫人生得极为相像,却敢放思薇进京参加热闹的百花节?
“谁知道呢!”杜思薇耸耸肩,轻飘飘道:“被骗的是杜光庆杜大人,是追查当年真相,还是依旧坚信杜文茵是天生凤命,全由他。”
“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杜源追问道。
“现如今,真相于我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杜思薇言罢,抬眸看向便宜兄长,目光沉静如井水:“你今日来找我,除了说这件事,可还有其他事?”
“没有了!”杜源摇摇头,末了顿了顿,轻声嘱咐道:“你回京后杜文茵的状态十分不对,这几日你跟紧江世子,只有在她身边,你才能做到百分百安全。”
“我知道了!”杜思薇淡淡应承。
声落,二人相对无言。
杜源静默了片刻,唇瓣翕动,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那日马车遇险,多亏你救了我,谢谢你!”
“我不是救你,只是尽力自救罢了!”杜思薇面无表情道。
闻言,杜源一滞,很快再度鼓起勇气,垂眸看向亲妹妹明亮的眸子:“其实你大可让我来,毕竟就当时的情形,站在马车厢外的那个人最危险。”
“那是我不愿意将自己的命交付在别人手上!”杜思薇正色,一字一句沉声道:“杜源,别自我感动,也别感谢我,当时的情形下,我急于自救,急于救下杏儿小草,也不愿你那几位无辜的贴身丫鬟受我牵累,但不曾顾及你的安危。”
“在当时的我眼中,你明明是尚书府最有出息的大公子,却漠视我的苦难,与杜恒那伥鬼没有任何区别。”
少女严肃的声音钻入耳中,字字句句皆化作冰锥,狠狠戳在杜源心口。
他面色有些惨白,可还是牵强地扯了扯唇角,艰涩道:“你是该恨我的!”
“我不恨你!”杜思薇纠正便宜大哥的用词,神色平静如初:“知晓你年少时的经历后,我便不恨了,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你也无从选择。”
言罢,不待对方说些什么她又道:“当然,我也不会把你当家人看,只是会将你从报复的名单中移除罢了。”
“二妹妹……”杜源唇瓣翕动,哑着嗓子道:“你能不能也放过杜恒,他这人脑子是不好使,但并无坏心,只是他与杜文茵的年龄差距太小,从小接受的教育又是无条件保护妹妹,妹妹乖巧善良不会有错等,长此以往,每每面对杜文茵与他人的纠纷,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杜文茵那一边,对你,他是有疑惑和思考的,是我亲手将他的疑惑和思考按了回去,你若要报复,还是报复我吧!”
“你倒是疼杜恒这个弟弟!”杜思薇唇角勾起浅浅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我……”杜源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解释无益,最后只是颓然地垂下脑袋,轻声道:“抱歉!”
他按下杜恒的疑惑和思考,是不希望弟弟步自己的后尘,在礼法道德和孝道间挣扎,最后内心扭曲。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方才说过了,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你也无从选择,至于杜恒,我也可以原谅他!”杜思薇恢复平静模样,方方方才在笑的不是自己。
她心疼原主无人爱,无人保护,可试想一下,不管是谁碰到杜光庆这般迷信的爹,都难以正常,杜源能保护好一个亲人已是用尽全力,哪还有那个功夫去为新找回来的妹妹周璇,再者,杜源与杜恒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原主虽是他们的妹妹,却更像一个外人。
最为重要的是,原主是被“捉奸”带回尚书府的,一入府便处于道德劣势,而原主从小的生活环境只教会了她忍耐,她哪敢伸手向杜源求救,又哪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委屈呢?
说到底,这兄妹三人都是可怜人。
一个被逼成永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尸走肉,一个被教成没脑子没自己判断力的杜文茵的撩架工具人,一个被生活驯化成了只会忍耐的小可怜。
想到这,杜思薇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拍了拍便宜兄长的肩膀,轻声询问道:“你可愿与杜光庆赵月娥断绝关系?”
闻言,杜源面色微变,内心天人交战。
良久,他垂下眸子,喉中发出细若蚊呐的声音:“对不起!”
他享受了父亲官运亨通带来的富贵荣华,岂能在家道中落时拂袖而去?
“不必道歉,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杜思薇抬起落在便宜大哥肩上的手,在半空中优雅地画了个圈,做出了请的动作:“走吧杜源,我就不留你在安王府休息了!”
“告辞!”杜源拱手,转身缓步离去。
“大少爷!”张管事一个箭步追上男子步调,压低声音劝道:“您不该此时回去的,还是留下来吧!”
“张叔,他是我爹!”杜源声音轻轻,看向冷白弦月的眸中透出几许迷惘:“他只是一时糊涂罢了,经历这一遭,他会改的。”
“大少爷,老爷不是一时糊涂,而是糊涂了将近半辈子啊!”张管事紧紧撰住对方衣袖,声音中是难掩的急切:“以江世子对二小姐的在乎程度,此事不会善罢甘休,而怀王殿下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此事算到最后,怕是会将绝大多数责任推到尚书府头上,老爷的乌纱帽难保啊!”
“您若是不在此刻与老爷划清关系,您的仕途可就全毁了!”
“毁了便毁了吧,我为官,未必对世人有利!”杜源平静言罢,头也不回地跨出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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