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们回来了！”
一声招呼声突兀想起，带着难掩的欢喜劲儿。
杜光庆闻声松开双手，垂眸轻轻捏了捏自家夫人的肩膀，沉声提醒道：“把脸上的泪擦一擦，莫要叫孩子们瞧出异常。”
赵氏依言掏出帕子，偏过脸细细抹去眼角泪花。
“娘！”杜恒小跑上前，紧张道：“您这是怎么了？”
“方才有老鼠跑过，你娘被吓到了！”杜光庆淡淡解释道。
闻言，杜恒面色微变，忍不住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二妹妹，却见对方直直朝这边看来，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又仿佛，此事与她毫不相关。
“思薇！”杜恒蹙眉，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娘她是因为你……”
“恒儿！”杜光庆抬手按住次子肩膀，慈爱道：“你娘要带你妹妹去挑首饰，你和源儿留下来陪爹下两盘棋吧。”
“……”杜恒张了张口，不等说些什么，便听得兄长温声应承：“是，父亲！”
“思薇！”赵氏起身，缓步走向亲生女儿，温柔地握住她瘦得能摸出明显骨形的小手：“走，娘带你去库房里挑首饰。”
“谢谢娘亲！”杜思薇展颜，亲昵地挽住便宜娘亲的手臂。
赵氏身形微微僵住，忍不住侧目去观察亲生女儿的神情。
此刻那张尚显稚气的面上含着笑，比春日的骄阳还要明媚，仿佛世间所有愁绪都入不得她的眼。
赵氏被那明媚的笑容晃了眼，神思有片刻恍惚。
亲生女儿的脸虽与她有六七成相似，却是全然捡着她的优点长，比她年轻时漂亮许多，这还是女儿这些年没得到好生照顾生出的模样，若细细将养些许时日，定能出落得楚楚动人，艳绝京城。
这般貌美的亲女儿，当真只能沦为养女坐稳嫡女之位的踏脚石？
“娘！”
“娘，您在想些什么呢？”
温柔呼唤声将赵氏的思绪拉回，她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思薇，你可愿听娘亲的？”
“娘！”杜思薇眨巴眨巴眼，一副纯良无害的小白花模样。
“你长姐善妒，你可能多包容她些？”赵氏试探道。
“原来娘瞧得出大姐的小心思！”杜思薇莞尔，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我还以为娘当真被蒙蔽了双眼，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赵氏蹙眉，用力握住亲女儿细瘦的小手，好言劝道：“娘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无论过去十四年杜松夫妻二人如何待你，他们对你始终有养恩在，至于文茵，她更是无辜！”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被娇宠坏的孩子罢，若你愿意花心思与她好生相处，姐妹二人一致对外，咱们尚书府定能和谐美满，人人艳羡！”
“噗嗤！”杜思薇被便宜娘亲的说辞逗乐，笑得直不起腰来：“您的意思是，我被养父母虐待十四年后心中非但不能生厌，还要将他们鸠占鹊巢的女儿当成神仙供奉起来？”
“思薇，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氏停下脚步，正色看向女儿，严肃道：“你当知晓，文茵做了我们十四年的女儿，我们不会送她走，你既要融入尚书府，就得付出一些努力！”
言罢，她褪下腕间翡翠镯子戴在女儿细瘦的腕子上：“文茵她被宠坏了，性子难免骄纵，你若一味与她计较，尚书府如何能得安宁？你是个懂事孩子，你会体谅娘的难处的，对不对？”
“不对！”杜思薇收敛笑容，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满脸错愕的便宜娘亲：“这番话若你在我初入府时说，我或许会听，我或许会愿意弯下腰杆做你口中懂事的孩子，处处躲着大姐，避着大姐，现在说，迟了！”
“思薇……”
“你们从一开始便不曾给过我好脸色，无视我，打压我，暗示下人欺辱我，你们如今让步，不过是瞧出我难以用强硬手腕驯化罢了，我若今日让这一步，改日必将堕入无边炼狱！”杜思薇打断便宜娘亲的解释，褪下翡翠镯子戴回对方腕子上，笑眯眯地把玩着：“娘，您瞧，这镯子还是与您更搭些，您手腕柔软丰盈，而我瘦得像根麻杆似的，稍不留神镯子就会从我腕间滑落，摔成无数瓣！”
“……”赵氏嚅了嚅唇，半响轻叹一声，温柔道：“罢了，你不喜欢这样，那就去库房里多挑几件，只要你喜欢，娘都送给你！”
她原是想保全她的，可这孩子实在太倔了！
杜思薇从妇人面上瞧出一丝不忍，当下只做没看见，巧笑嫣然道：“谢谢娘亲！”
入了库房，一个个红木箱子打开，露出藏于其间的金银珠宝。
杜思薇被那一件件精美首饰晃了眼，高高兴兴地挑选起来。
金丝孔雀红珊瑚珠耳坠，收了！
白玉海棠花簪子，收了！
缠枝荷纹玉佩，收了！
东珠项链，收了！
……
赵氏原本面上带笑，瞧见亲生女儿挑选的物件，登时笑不出来了。
她一直认为，亲生女儿长于乡野，是个没品味的，带她来库房内挑选首饰，必然为金银之物勾了眼珠子，哪曾想，对方眼力极佳，几乎将每一样首饰里最好的物件都挑了去。
“娘，女儿挑好了！”杜思薇指着托盘上的首饰，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女儿不贪多，每样首饰有一件能用即可！”
闻言，赵氏险些当朝呕出一口血来。
她倒是不贪多，她贪精啊，整个首饰箱子里剩下的首饰还没那一串东珠项链值钱，那可是当今圣上赏赐的好物！
那对金丝孔雀红珊瑚珠耳坠亦为极品，乃是当今皇后赏赐之物。
“思薇……”赵氏张了张口，斟酌着用词道：“要不你重新选几样？”
“娘！”杜思薇皱眉，做出难过神情：“是您说的打开库房由女儿任选，女儿选好了您又觉得女儿不配，那在您看来，女儿配什么？”
“思薇，娘不是这个意思！”赵氏伸手去拽女儿，却被对方偏身躲开。
杜思薇将挑好的首饰倒回箱子里，头也不回地朝外行去：“娘既非真心送女儿首饰，女儿也便无需再挑下去了，杏儿，咱们走！”
“是！”杏儿颔首，快步跟上自家小姐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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