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ATA[不远处的一个拐角,施伐柯看了一眼缀在队伍最后面的褚母,见她反应过来正拿眼睛四下里寻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多谢您替我解围。”施伐柯十分感激地看向站在她对面的美貌妇人。
褚母这般胡搅蛮缠,如果今日没有眼前这位夫人出手相助,她也脱身也是不容易。
“不过是看不惯她倚老卖老欺负一个小姑娘罢了。”美貌妇人摆摆手,忽然又一脸关切地道:“我看她手劲极大,可别伤了你的胳膊,让我瞧瞧。”说着,便拉起她的衣袖。
施伐柯一愣,觉得这位夫人的这动作似乎有些不妥,且仿佛……热心的过了头?但想着她刚刚都出手替她解围了,应该当真是个人热心肠的好人……吧?
却没注意到那位夫人的视线在她腕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上顿了顿,才含了笑意看向她的胳膊,然后面色便是一冷,她雪白的胳膊上几个鲜红的指印着实刺眼,估计都要淤青了。
“那老妇下手可真狠。”她怒道。
施伐柯却是被她逗笑了,这位夫人可真是知道怎么捅人家的肺管子,若是让褚母知道有人这么称呼她,八成又要气坏了。
“你笑什么?”美貌妇人眨巴了一下眼睛,面露不解。
“她其实很在意自己的容貌,若是知道夫人您这么称呼她,大概会十分生气。”施伐柯十分委婉地道,刚刚那几声大娘着实是将她气坏了。
美貌妇人也乐了,她当然是故意的啊。
女人,有几个不在意自己的年龄和容貌。
施伐柯见她手中空空,想起刚刚她只顾着拉着自己离开那是非之地,也没顾得上买雪花酥,便将自己的雪花酥塞了一份给她。
“这是……?”美貌妇人看了一眼被塞入手中的雪花酥,有点懵。
“您为了给我解围自己都没有顾得上买,我刚好买了两份,匀一份给您。”施伐柯笑眯眯地道。
不,我才不是为了买劳什子雪花酥才来排队的……甚至连这雪花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注意,她不过是刚好路过看到了这小姑娘腕上的玉镯,觉得十分眼熟罢了。
准确来说,她是来看她的小儿媳妇的。
嗯,她的小儿媳妇笑起来可真招人喜欢。
这么想着,美貌妇人笑了起来,也没有推辞,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来自儿媳妇的孝敬,只问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施伐柯,方也施,伐柯如何,匪斧不克的伐柯。”施伐柯说着,见这位夫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忽然福至心灵,看懂了那眼神的含义,从善如流地问道:“夫人您呢?”
“许飞琼。”美貌妇人眉眼弯弯地道。
施伐柯眨眨眼睛,忽然眼睛一亮,“啊!”
“嗯?”美貌妇人故作不解。
“千崖山飞琼寨的飞琼吗?”施伐柯一脸惊奇地问。
美貌妇人掩下心头的激动和赞许,“正是。”
这就猜到她的身份了,果然是个聪慧的姑娘,不愧是她的儿媳妇。
“好巧哦。”施伐柯憨憨地笑。
“……嗯?”
“夫人的名字竟然和飞琼寨的一样呢哈哈哈。”
美貌妇人收回前言,她的儿媳妇有点憨……不过憨得蛮喜人,蛮可爱。
她中意。
施伐柯聊着聊着,抬头一看天色,“哎呀都这个时间了,夫人今日真是谢谢您了,我约了朋友得先走了,我家住在东街居家坊,你有空来坐坐,找姓施的人家就可以了。”
“好,我一定来。”许飞琼意味深长地道。
施伐柯却完全没有领会她的言外之意,冲这位好心的夫人挥挥手,蹦哒着走远了。
美貌妇人站在原地,笑盈盈也冲她挥了挥手。
这时,一辆马车与施伐柯擦肩而过,停在了美貌妇人的身边,驾车的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看着十分凶悍。
“阿琼!”那络腮胡子气冲冲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瞪着眼睛道:“你乱跑什么!”
许飞琼收起笑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瞪我?”
“我不是瞪你啊,这不……我们初到铜锣镇,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下子跑得没影儿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络腮胡子被那清凌凌的眼神一看,一下子软了下来,有些讨好地笑着道。
许飞琼冷哼一声,没理他。
“阿琼,你手里拿的什么?”络腮胡子看到她手里拿东西,问。
“我儿媳妇孝敬我的,没你的份。”许飞琼一边说一边拿了一块雪花酥递到唇边,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嚼了嚼,笑眯了眼睛,“真好吃。”
“儿媳妇?!”络腮胡子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狐疑道:“你又不曾见过她,该不是认错了吧。”
“戴着我的镯子呢。”许飞琼气定神闲。
“啊?”络腮胡子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你留给竹西媳妇的不是一块坠子么?”
“可我留给池儿他媳妇的是个镯子啊。”许飞琼笑眯眯地道。
“那小混蛋也找到媳妇了?!”络腮胡子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大惊小怪。”许飞琼十分淡定地吃着雪花酥。
别说,还真的挺好吃。
“不是……不是说来给竹西娶媳妇的么,怎么一眨眼那小混蛋也娶上媳妇了呢?”络腮胡子仿佛有点纠结。
……而且都在铜锣镇。
“这铜锣镇可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许飞琼吃着美味可口的雪花酥,笑眯眯地感叹。
哪是人杰地灵……
分明是邪门啊!那俩兄弟一个赛一个的不听话,让他们娶媳妇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上次他不过是提了一句要给陆池说个媳妇管管他,那小混蛋就偷偷溜下了山,怎地来一趟铜锣镇,就都看上媳妇了?
“对了,竹西呢?”许飞琼吃完一块雪花酥,拍了拍手,问。
“他先去金满楼看看有没有什么合用的东西。”络腮胡子熟练地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又道:“你要不要去挑点东西?那里的手艺师傅是沈青从京里挖回来的,手艺还不错。”
“你见过沈青了?这些年他过得如何?”许飞琼好奇地问。
“滋润得很,还生了闺女,叫……哦叫沈桐云,这名字还是当年你给取的。”
许飞琼的眼神也有些怀念,“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离别之时七娘还怀着身子,他们夫妻非要我给他们孩子娶个名字……我说若是男孩就叫沈桐,若是女孩就叫沈桐云。”
“你倒是省事。”络腮胡子笑了起来,又道:“你当真不去金满楼看看么,沈青很有生意头脑,经营得不错……况且竹西成亲你也要置办点东西嘛。”
“老不羞,竹西成亲,给我置办什么东西,沈青夫妻回头我们去他们家中拜访就行了。”许飞琼说着,到底没忍住,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聘礼要置办得厚厚的,朱家小姐对竹西情深意重,铁了心要嫁入我们这样的人家,这事儿本就委屈了她,万不能薄待了。”
“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怎么就委屈她了?”络腮胡子眼睛一竖。
许飞琼呵呵一笑,给了他一个锋利的眼刀子,“人家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来给你们陆家当压寨夫人,不委屈?”
“我就知道你这么些年心里一直气不平呢!是你觉得委屈吧!”络腮胡子气冲冲地道。
“是啊。”许飞琼眼也不眨地认了,“我当年可是被你掳上山的,我委屈,有什么错吗?”她瞪着他问。
说起来……也是孽缘。
许飞琼可是正宗的官家千金,她父亲时任右佥都御史,常作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虽然官职不算高,但也清贵,许飞琼自幼聪慧,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又生得美貌,及笄之后求娶之人几乎踩破了许家的门槛,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自诩清高的父亲会把她许给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她当时信奉父母之命,直到送嫁那日都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三边总督家的大公子,是远嫁,从此要远离父母兄弟,以那个人的父母为父母,以那个人的家为家……
带着这样的惆怅,她带着嫁妆,踏上了远嫁的路。
然后,呵呵,她成了千崖山飞琼寨的压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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