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在一个片刻间,姜琮月就清晰地看见大皇子脸上平静意味消失,肆掠出杀意。
姜琮月也丝毫不惧,眼中毫无波动,嘴角微勾着和大皇子对视。
明明身份天差地别,可她竟然背后有强烈燃烧的勇气,让她遇上大皇子,只想战胜,证明他的疏漏和愚蠢。
她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可现在她发现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发现聪明人也有漏洞,能被她抽丝剥茧地逼出来。
顾不得和大皇子当面对上的下场,姜琮月对这个借刀杀人的阴毒之辈早已没有任何耐心,直接便道:
“除非是自己做的,否则如何能知道其中细节?”
对视着她,大皇子眼中飞快闪过无数利刃情绪,像要化为实质将人宰割。
他的双手因为处于险境中而发抖,却好像松了口气一般,低头道:“父皇!儿臣刚才大言不惭了,为博得父皇欢心,所以说儿臣为查此事十分用心,其实儿臣都是道听途说,所以记错了,请父皇罪责儿臣欺君之过。”
姜琮月都愣了。
他根本不辩解自己推二公主的事,而是话锋一转承认自己为了讨好皇帝才装作查了。
相比起残害手足,虚报个功劳的欺君之过都不算大事了。
真狠啊。
只可惜,这根本不是唯一的证据。
皇帝深深看着他,忽然说:“皇后宫里一个宫女死了。”
大皇子的表情毫无破绽,恳切地问:“死了?什么宫女?难道与此事有关系吗?”
皇帝淡淡道:“因为她供出了你的罪状,包括她如何被你安插在皇后宫里,又是如何联络暗线,将阿昭推下水。”
大皇子仿佛受了天大的污蔑:“父皇……您难道相信了?她有什么证据?”
他落泪起来:“儿臣自幼便养在宫外,不在父皇母妃膝下长大,自知不够亲近,回宫后疼爱二妹妹还来不及,怎会如人所说去谋害二妹妹?退一步讲,儿臣又与二妹妹有何龃龉,要杀之而后快?!”
大皇子咬了咬牙,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父皇,儿臣话说开一些,二妹妹她是公主啊!儿臣何故要去害她?!”
“再说,儿臣是您亲手教出来的皇子,若真要下手,又何至于将证据留在宫女手里?”
皇帝一直看着他悲痛地哭着。
好像想起了从前,却又好像对他很失望。
许久,他终于说:“宫女,没有证据。”
大皇子的哭声一瞬间停了。
眼泪仍旧冰凉地滴下去,可他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表情。
大皇子跪伏着,定定看着反光的金砖,此刻的情绪冷静得诡异,仿佛已经意识到了结局。
他以为宫女递上的证据是他最大的罪证,需要他花尽最大的力气去推翻,所以献上了自己最真挚的眼泪。
可是皇帝根本不是要通过证据定他的罪。
反而,其实他早就已经确定了。
最后提起宫女,是看自己这个儿子的反应激不激动。
如果要演过父皇,大皇子肯定会在他最害怕的事上,花尽全力辩解、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帝不用多说,在场的人都冰雪聪明,已经明白了。
半晌,大皇子伏下的头缓缓往下落去。
最终“当”地叩在地板上。
他平静地、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像一条败犬,一声不吭。
姜琮月静静地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皇帝沉默了许久,终于才滞涩地缓缓说:“你如实,告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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