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谓所说的都都知,就是现在宦官里最高统领雷允恭。
“都都知来传递国之大事?”王曾恨声问道:“丁相公,你说这话可是深思熟虑过?”
“久作思考!”丁谓波澜不惊的回答。
他的话音一落,政事堂里的大佬儿们一起把目光对准了丁谓,曹利用以及钱惟演、林特等人虽然是丁谓一派的人,可是咋听到丁谓这样的提议,也是面皮有些发白。
王曾看到群臣中也有忿忿不平者,他忍无可忍的说道:“两宫分处,宦官揽权!此乃祸端的征兆!你丁谓的提议绝对不可行!”
群臣们其实已经开始仔细谋算丁谓的决议,众多人都是觉着这个提议确实是荒唐。皇宫深处,太后和小官家本就不住在一起,两人分别被大批的宦官、宫女所包围,每个月只有两次可以走出围墙,到外边见到大臣,这事听着就觉得很是诡异!
想想一年才有多少上朝见到大臣的机会?如果太后或者小官家身体突然不适,没法上朝办公,这期间谁来保护他们的安全?宦官?可是传递政令的就是宦官首领,时间长了,这条联结内外的纽带必定会变质霉烂!这宦官和外面的主事大臣丁谓一握手,整个朝廷和后宫就将被彻底清洗。历史上这样的事太多了,从来没有例外。况且现在因为丁谓家里弄了个刘德妙做道场,雷允恭对刘德妙极为崇敬,所以与这丁谓与雷允恭勾结那是肯定没跑的事!
王曾说完话后就一个劲的盯着丁谓,打算今日在这大殿上再次上演李迪和丁谓那一幕,拼着丢官也要当朝击死这老贼。
“王相公,我丁谓是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丁谓的一句话让王曾不再言语,因为俩人都是参知政事,但是丁谓也同时兼同中书门下二省,是正相,而王曾只是副相。
“我知道王相公有异议!”丁谓看到王曾已经不再言语,酒继续说道:“你我二人在朝堂争执此事,似乎只是你我的意愿,太后同不同意咱们都不清楚!”
王曾听到这话,就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把我的提议送至后宫,让太后参详一番,看看太后是不是同意,倘若太后同意的话,你我还有必要在此争执吗?”丁谓缓缓说道。
“好!”王曾听罢顿了顿足说道:“那就静候太后的决断!”
等到内侍把太后刘娥的手书拿出来宣读时候,朝堂上众臣全都傻了眼,因为刘娥全盘同意!
全盘同意!
不但同意每个月上朝只有两次,分为初一和十五,而且也同意由大臣决断国事,遇有国之大事需要决策时候,让都都知雷允恭传递即可!
王曾目瞪口呆的看着雷允恭唇红齿白的宣读,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丁谓听罢雷允恭宣读之后,慢慢地向雷允恭走去,路过王曾跟前的时候,他都未曾再瞅他一眼。他上前走过去接过手书,对着众人扬了扬,并未再说一句话。
但是这个无声的动作已经让众人明白,太后无异议!照此执行!从此朝堂之上,只有丁谓,再无他人!
王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到群臣中间,然后就再也不言语,其他人也都是默默无言。
等到下午时候,韩清被内侍传,说是太后要在长春殿见他。
等韩清走进长春殿,就看见刘娥盯着店里的龙椅出神。
“微臣韩清参见太后!”韩清出声提醒道。
刘娥缓缓转过头看着韩清,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徒儿啊,我们娘俩今天被人欺负了。”
“太后!”韩清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再次拱手作揖。
“今日承明殿上,你都看到听到了吧?”刘娥问道。
“回禀太后,臣居于群臣之后,也都看到听到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居然同意了那丁谓的提议?”
有宋一朝,当皇后升格为皇太后或者太皇太后之后,自称为“老身”!
(例如:皇太后向氏哭谓宰臣曰:“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嗣事须早定”章敦厉声曰:“当立母弟简王似”太后曰:“老身无子诸王皆神宗庶子”
太皇太后(高氏)谕曰:“今病势有加与公等必不相见且善辅佐官家”又曰:“老身殁后必多有调戏官家者宜勿听之”乃呼左右赐社饭曰:“明年社饭当思老身也!”
——《续资治通鉴》)
“是!”韩清答道。
“老身若是不答应,又能如何?”刘娥说道。
他听了这话,只是舔了舔嘴唇,因为他不知道刘娥此时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韩清,今日在这长春殿,旁无他人!”刘娥坐在龙椅旁边的一个小榻上,把手轻轻搭靠在扶几上缓缓说道:“你老老实实地告诉老身,你究竟是何人?你来自于何方?”
我操!这个话题咋又冒出来了?
这刘娥今天受了委屈,没处撒气就撒我头上是吗?
“回禀太后,微臣乃是韩重赟后人,我父乃是我太公的次子韩崇业,我娘乃是云阳公主。”韩清摸不清刘娥今天这是要唱哪一出,只好先打个圆场。对方既然要和自己盘一盘道,那自己只好先摆龙门阵。
“韩清,你知道老身在年轻的时候与先皇恩爱,后来太宗皇帝下令将我逐出京城,先皇就把我藏匿于侍卫家中。”刘娥缓缓说道。
韩清抬起头瞅了瞅刘娥,不明白她讲这些是干鸡毛用。
“久居于侍卫家中无事,老身就博览群书,看了太多的故事,太多的笔录,掌握了太多的学识。”刘娥凤目一挑然后说道:“既然看了这么多的书,老身自己就学会了判断,从书中判断一些是是非非。”
“太后本来就是聪明过人。”他拍个马屁,观察了一下刘娥的表情,只是现在还无从判断刘娥的喜怒。
“你是大中祥符九年的探花郎,历史上的典故恐怕也能信手拈来吧?”刘娥并未理会韩清的讨好话语,直接说道:“在周朝时期,周幽王的宠妃褒姒不苟言笑,接人待物冷若冰霜,周幽王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使她开心。于是周幽王带着褒姒亲自点燃了烽火台,诸侯们一见烽火,以为天子有难,便率兵来救。仓促之间,各方匆匆赶来的军队混杂在一起,茫然不知敌人在何方。褒姒见诸侯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抚掌大笑。”
“烽火戏诸侯!”韩清说出了这个故事的名字。
“不错!是烽火戏诸侯。”刘娥说道:“老身在年轻时候翻阅史料,看到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最初见于《吕氏春秋•慎行论》,后被司马迁的《史记•周本纪》所记录。”
“太后果然是博览群书,这典故的来源出处都如数家珍般道来。”韩清此时心里一个劲的翻腾,搞不明白刘娥要把这问题给绕到什么方向。
“司马迁给褒姒泼了脏水!”刘娥叹息了一口气:“文人一支笔,让一个褒姒背负千载骂名。”
韩清听了这话,扬了扬眉毛。他心里说道:你刘娥要是知道自己在文人笔下也背负了千载骂名,不知会怎样想。
“探花郎不问问老身,怎么知道司马迁给褒姒泼脏水吗?”刘娥问道。
“愿听太后讲述。”
“诸侯距离镐京路途遥远,而且是有远有近,不可能望见烽火后同时到达,此为其一。行军打仗都有斥候哨骑,前方探路的斥候如果发现没有敌人,自然会报告后方的大军,大队人马也不会在没有敌人的情况下,慌慌张张的狼狈不堪,此为其二。举烽传警是秦汉时期防备匈奴设置,周时期还没有完备的烽火传警,此为其三。其他历史记载骊山一战是周幽王主动发兵讨伐申侯,最后兵败被杀,并非犬戎主动攻打镐京所致,此为其四。”
韩清听完刘娥的分析,也是被这女人的学识与判断所折服。
“老身给你讲述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凡事听来,都要有一个自己的判定,多想想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就能判断是非。”
“谨受教!”
“知道老身为什么给你讲这些吗?”
韩清心里咚咚的跳起来,但还仍旧装傻的回答道:“还请太后明示。”
“大中祥符三年七月,辛卯,广信军斥候于辽境内获此子,身高四尺八寸余,面白无须,足蹬怪履,似皮。背怪布袋,状似行脚僧人褡裢。内有怪物数件,自称韩清,言自称怪道掳于景德四年。善谈名理,喜言怪语,颇近迂阔。”太后像是背书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瞅了瞅韩清道:“你自称被一怪道所掳?”
“是。”
“从山野之中踏入到人间,就能传授炼钢之法、蛇形袋贮军粮之法、造弓造箭之法,这也无可厚非。”刘娥说道:“可是在河北路开设广元楼,与那广运楼财东商讨还价,与辽皇当庭奏对,这些都是要诡计百变之人方可完成,你那怪道师傅也教授你如何与人设计做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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