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同山广袖一挥,狠狠扫落桌上的杯碟和茶点。
哗啦啦的巨响引来了所有宾客的注意。僧侣的诵经声停顿片刻,然后才又缓缓继续。
桌面茶水横流,地上铺满碎片,五颜六色的茶点四处滚落,一片狼藉。
王安贞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提起裙摆想要靠近,却见自家嫂嫂缓缓抬起手,无言制止。
已经迈开脚步的文氏、曹氏等夫人也都纷纷站定,担忧地眺望。
史老太太猛地拍桌,怒气勃发地训斥:“钱同山,这是在别人家,你岂能如此放肆!旁人见了只会怪我这个寡妇娘没教好你!”
钱同山看了母亲一眼,双眸有些发红。
他嗓音沙哑地说道:“娘,你就安安生生地坐在这儿,听她这般的胡言乱语?我就是再厌恶钱渲,我也不会把他描绘成那样一个妖魔鬼怪!”
史老太太闭上眼,嘴唇有些颤抖。那些看似荒谬的话,其实她已经信了。
方众妙眸光流转,若有所悟。
她平静地说道:“史老太太,已经有人为救他而死了,是吗?”
钱同山猛然转头看向方众妙,表情凶狠得仿佛要吃人。虽然嘴上总说钱渲不是自己儿子,但最痛苦的时候早已过去,他也渐渐有些释然。
终究养了十五年,即便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方辰子的女儿未免太不把他钱同山放在眼里!
钱同山冷笑道:“没有人死!钱渲不会为了转运去害人!你再胡说八道,你昨日送入史家族学的那个孩子,我发一句话就能让他滚回家去。你们余氏宗族的孩子,从此以后休想拜入我门庭。”
这是巨大的威胁,关系到整个余氏宗族的声望和脸面。
钱同山站起身,轻蔑地瞥了方众妙一眼,招呼道:“娘,我们回去!”
方众妙温和地说道:“钱先生,你不妨先听听史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睁开眼,嘴唇颤了颤,无力道:“上个月,钱渲去爬山,差点掉下悬崖。是一个采药的山民把他拉上来,自己反而摔得粉身碎骨。我给了那户人家五十两银子,他们息事宁人,不曾来府里闹。”
“他们住在偏远山区,这件事没在临安城内传开,我也就没告诉你,免得你更加厌恶钱渲。”
钱同山愣住了。
史老太太拉着他的袖子,让他落座。
钱同山浑浑噩噩坐下,依旧不愿接受现实。
他反复呢喃:“巧合,一定是巧合。”
方众妙看向史老太太,问道:“从那以后,钱渲的运气变好了吧?运势的改变是整体的,他的课业、财运、健康、人缘等等,都会有所提升,与以前霉运不断的情形相比,应该很明显才是。”
史老太太闭了闭眼,点头道:“是的,他运气变好许多。以前他死活背不下来的文章,现在看个几遍就能背。出门捡到几次银子,交了几个身世显赫的朋友,疙疙瘩瘩的面疮也都消失不见,露出一张俊秀的脸。他真的好似换了一个人。”
钱同山极为压抑地低喊:“娘!命格一说根本就是怪力乱神,子虚乌有!”
史老太太低下头,不再言语。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钱同山愠怒的语气变为心疼,安慰道:“娘,您身体不好,别多想。”
方众妙忽然开口:“我之前说,钱渲有个亲娘叫沈卉,钱先生仿佛没听懂我的意思。”
钱同山好似冰封一般,呆愣地坐了许久,最后才气若游丝地呢喃:“不,我不会受你妖言蛊惑。我好不容易放下,不要让我再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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